时光荏苒,距离那场震动朝野的六宫裁撤与皇后册封大典,已过去数载。深宫高墙之内,风气清明,秩序井然,帝后情深,成为一段流传于朝野上下的佳话。而当年那个在坤宁宫内,带着倔强与不安的少女——长公主齐月华,也已到了摽梅之龄,年满十六。
这一日,坤宁宫内暖意融融,林清玥(苏云裳)端坐于凤座之上,面前摊开着几份精心筛选过的名册。她并未独断专行,而是将齐月华召至跟前,温和地说道:“月华,你已成年,婚姻乃终身大事,母后与你父皇商议,为你择选了几位品性、才学、家世皆属上乘的子弟,最终人选,由你自己来定。”
齐月华闻言,心中微动。自慕容家覆灭、生母慕容婉如“病逝”后,她便被接到了太后宫中抚养。皇祖母的慈爱与庇护,是她那段灰暗岁月中最大的慰藉。随着年龄渐长,心智成熟,加之太后与身边老嬷嬷的循循善诱,她逐渐知晓了当年那场巨变的真相——外祖父慕容峰并非简单的权臣失势,而是犯下了谋朝篡位的十恶不赦之罪;而生母慕容婉如,更是胆大包天,竟欲对父皇下毒!这残酷的真相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在巨大的震惊与痛苦中挣扎了许久。
她曾恨过林清玥,认为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夺走了一切。可冷静下来细想,若非外祖父与母亲行差踏错,触及了帝王与江山的底线,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父皇的处置,虽冷酷,却也是维护朝纲、保全皇室不得不为的手段。而这位继母皇后,在她失去依靠后,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在生活上对她诸多照拂,如今更是在婚姻大事上给予她前所未有的自主权。这份胸怀与气度,让她心中的坚冰,开始一点点消融。
她仔细翻阅着名册,上面详细记录了备选驸马的家世、年龄、品行、学识乃至兴趣爱好。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沈知澜。
沈知澜,年十八,乃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沈墨轩之嫡长孙。沈家是真正的清流书香门第,世代簪缨,沈墨轩更是两朝元老,学问渊博,德高望重,虽不掌实权,却在士林中享有极高声望,是齐珩亦十分敬重的老臣。沈知澜本人,少年举人,温文尔雅,风姿特秀,不仅精通经史,于琴棋书画上亦有涉猎,更难得的是性情温和敦厚,并无寻常纨绔子弟的浮夸之气。
齐月华之所以选中他,一是敬重沈家门风清正,远离权力倾轧,能保平安顺遂;二是欣赏沈知澜本人的才学与品性,觉得与他相处,或能心意相通。她抬起头,对上林清玥鼓励的目光,轻声道:“母后,儿臣……觉得沈家公子,甚好。”
林清玥见她选中沈知澜,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沈家确实是极好的选择,门第清贵,又无实权之扰,最适合月华这样身份敏感又渴望安宁的公主。她微笑着点头:“沈家家风严谨,沈公子亦是青年才俊,月华好眼光。母后这便与你父皇说去。”
齐珩对女儿的选择亦无异议,很快便下旨赐婚,并为他们在京城择址,敕造长公主府。三个月后,一场虽不极尽奢华却庄重典雅的婚礼在新建的长公主府举行。齐月华凤冠霞帔,嫁与沈知澜为妻。大婚当日,帝后亲临主婚,赏赐丰厚,给予了这位长公主极大的体面。
婚后的生活,正如齐月华所期盼的那般,平静而温馨。沈知澜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温润如玉,对她这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妻子,既尊重又体贴。他并不因她是公主而畏手畏脚,也不因慕容家的往事而心存芥蒂,而是以真诚之心待她。两人常在月下品茗对弈,或是在书房一同赏画论诗,琴瑟和鸣,感情日渐深厚。沈家长辈亦通情达理,从不以繁文缛节相苛责,让齐月华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
她对林清玥的感激光念与日俱增。若非这位母后的宽厚与成全,她或许早已被当作政治筹码嫁入某个权势之家,或是因母族之罪而备受冷落,绝无可能拥有如今这般称心如意的婚姻。她开始真心地将那份“母后”的称呼,从最初的艰难,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尊敬。对于林清玥所出的那五个天赋异禀、活泼可爱的弟妹,她也抛开了最初的复杂心绪,真心喜爱起来,时常入宫探望,带去宫外的新奇玩意儿,享受着难得的姐弟、姐妹亲情。
转眼五年光阴如流水般逝去。长公主府内花木繁盛,笑语嫣然。齐月华与沈知澜已育有一双可爱的儿女。长子名唤沈煜轩,年方四岁,聪慧伶俐,眉眼间颇有乃父之风,已开始启蒙认字;幼女名唤沈静姝,刚满两岁,粉雕玉琢,性子乖巧,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看着儿女绕膝,夫君爱护,齐月华只觉得人生圆满,往昔的阴霾似乎都已远去。
然而,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同父同母的嫡亲兄长,惠王齐文轩,因病薨逝了。
听闻此讯,齐月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日,泪水潸然而下。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是童年时曾一起嬉戏玩耍的人,纵然他后来荒唐不堪,骤然离世,依旧让她感到了切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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