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争议也随之而来。分馆的王医师拿着《伤寒论》找到叶璃,眉头拧成个疙瘩:“叶馆主,这南沙参性凉,给肺虚患者用,不是雪上加霜吗?古籍里可没这说法!”
叶璃没直接反驳,而是拉着他去看周老板的复诊。“您瞧他的舌苔,”她用银簪轻挑周老板的舌尖,“以前又白又腻,现在透着点淡红,正是郁火散了的兆头。”又翻开林砚整理的病例,“三十七个病例,都有‘脉虚却带滑数’的共性,说明不是单纯的虚,是虚里裹着火。”
王医师盯着病例看了半晌,忽然拍了下大腿:“我懂了!就像湿柴生火,光添柴不行,得先捅捅灰!”
为了让新疗法更扎实,叶璃让人在总馆辟出一块“观察区”,请五十位慢性病患者住进来。每日三餐由厨娘按“食疗方”准备:晨起喝百合粥润肺,午时吃山药炖排骨补气血,傍晚用陈皮煮水消滞。林砚带着学徒们轮班值守,天不亮就去摸脉,深夜还在灯下写报告。
有次叶璃起夜,见研诊室的窗还亮着,推门进去,发现林砚正对着药渣发呆。“怎么了?”她轻声问。
“有位患者用了新药后反而痰多,”林砚指着摊开的药渣,“我琢磨着是不是药材产地的问题——您看这浙江南沙参,断面偏红,怕是火气重了些。”
叶璃拿起两块药材比对:“安徽的参带着点土性,凉而不寒;浙江的确实燥。”她忽然想起师父说过“一方水土养一方药”,看来不仅医法要变,药材挑选也得跟着细究。
这般打磨了半年,一套“分层缓治”的慢性病方案渐渐成型。治咳嗽分三步:先清郁火,用安徽南沙参配地骨皮;再补肺气,加黄芪与山药;最后用食疗巩固,教患者用川贝炖梨时加片生姜,免得寒凉伤胃。对付关节痛也有章法:先用地龙、蜈蚣松筋活络,再用杜仲、牛膝补肝肾,同时配合“晨练揉筋法”,让患者每日清晨转动关节百次。
方案在各分馆推广时,起初还有医者犹豫。直到北方分馆传来消息:有位患膝痛的老农,用新法治了两月,竟能下地干活了。他特意让儿子送来一袋新收的小米,布袋上用炭笔写着:“感谢叶大夫的好法子,比止痛药管用多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先是邻县的医馆派人来取经,叶璃让林砚带着他们翻看病例,连药材产地的讲究都细细说明。有位医者边记边叹:“以前总觉得老法子不能动,原来变一变,效果能这么好。”
后来京城的太医院也遣了御医前来。御医们穿着藏青蟒袍,在研诊室里翻看了半日病例,又看了张婆婆的针灸演示,见到墙上贴满的脉象图和老陈的统计账本,忍不住感叹:“你们这法子,既有古籍依据,又有临床实证,真是把慢性病治活了。”
那年深秋,医学盛会在总馆重开。林砚站在台上讲解“分层缓治”时,台下坐满了各地医者。他说起最初记录病例时的困惑,说起叶璃那句“医道如治水”的点拨,说起五十位患者在观察区的点点滴滴——有位大娘偷偷把药渣埋在土里,说“这么好的药,得让土地也尝尝”;有个小童怕苦,总把南沙参藏在枕头下,被发现时脸颊还鼓鼓的。
“所谓创新,不是推翻老法子,”林砚指着身后的康复案例墙,那里挂着患者送来的锦旗、亲手绣的帕子,还有老农送的小米袋,“而是像给旧衣服打补丁,得顺着纹路来,才能既合身又结实。”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叶璃坐在第一排,望着台上从容自信的林砚,忽然想起半年前他站在药房门口,袖口沾着尘土,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病例,眼神里满是忐忑。
散会时,楚逸尘递来一杯热茶,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听说太医院想把咱们的方案编进医书?”
叶璃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望向研诊室的方向——那里的灯还亮着,林砚正带着学徒们研究如何改良失眠的疗法,窗纸上的人影凑在一起,像一簇跳动的火苗。“编不编书不重要,”她笑了笑,“重要的是,以后再有百姓被慢性病缠上,咱们手里能多几样实在的法子。”
夜色渐浓,总馆的灯笼次第亮起,雨早已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浅浅的水光。叶璃沿着回廊慢慢走,听着研诊室里传来的争论声、算盘声,还有偶尔响起的笑声,忽然觉得这暮春的夜,比往日更暖了些。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医馆的路还长,需要琢磨的事还有很多——那些孩童的面黄肌瘦,是不是也能找出新的法子?老人们的头晕目眩,或许也藏着未被发现的规律。但只要守住这份“琢磨”的心思,守住对患者的那份牵挂,总有一天,那些顽固的病痛,都会变成医者案上被攻克的病例,变成百姓脸上舒展的笑容。
回廊尽头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光晕里,叶璃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道温柔的剪影,映在总馆的青砖上,也映在无数患者的希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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