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政赫没再多言,径直走到入户门廊的旧鞋柜旁。柜子表面被雨水和岁月侵蚀得有些斑驳。他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样杂物,最显眼的是一袋未开封的猫粮。他撕开封口,抓了一把,哗啦啦地倒在廊檐下一个干净的旧搪瓷碗里。那浓郁的、带着鱼腥味的颗粒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狸花猫的耳朵瞬间机警地转动了一下,轻盈地跃上台阶,凑到碗边,先是用鼻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随即不再犹豫,埋头大口咀嚼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尾巴尖愉快地小幅度摆动。崔政赫就站在旁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一片阴影,他沉默地看着,看着它吃得一脸专注,看着它耳朵上那个小小的、象征着某种人类干预的缺口。阳光斜斜地穿过院角的紫藤花架,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也落在这一人一猫身上,构成一幅安静又略带孤寂的画面。
冲完一个快速的热水澡,换上一件干净的纯黑色圆领T恤和一条磨砂蓝的工装裤,崔政赫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回到客厅。客厅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冷硬:一张坐垫有些塌陷的深棕色旧皮沙发,一张原木色茶几,一个电视柜,再无多余装饰。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皂香和他身上特有的、如同雨后森林般清冽的气息。
他陷进沙发里,身体陷进那份熟悉的柔软中,带来一种久违的放松感。昨晚在沙发上那场无梦的、长达七个小时的酣眠,是这三年来近乎奢侈的体验。想到此,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茶几。那个从地下仓库带上来的旧铁盒子,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关于白薇的电影票根,连同那段短暂复苏的记忆,已被他重新封存。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屏幕亮起,深邃的蓝色海洋画面铺满视野,浑厚而富有磁性的旁白响起:“……在漫长的产卵之旅后,精疲力竭的雌性绿海龟,正面临着返回大海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挑战……” 《地球脉动第三季:海岸》。
画面切换:炙热的白色沙滩在烈日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一只体型庞大的雌性绿海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慢而笨拙地在滚烫的沙地上爬行。它的甲壳在阳光下反射着暗沉的绿光,每一次划动前肢都显得无比艰难,粗重的喘息仿佛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旁白冷静地陈述着危险:“太阳的高温足以将它烤熟……而退去的潮水,在它面前留下了一片遍布锋利岩礁的死亡地带。”
崔政赫的身体微微前倾,眉头不自觉地锁紧,眼神专注而凝重。他看着那只海龟义无反顾地爬向岩礁区,笨拙地翻越嶙峋的黑色怪石。突然,它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进一个由锋利礁石围成的深坑里!
海龟在浑浊的坑底挣扎,试图攀爬光滑陡峭的石壁。它的前肢在尖锐的礁石上徒劳地扒拉,留下道道清晰的血痕,深绿色的皮肤被割破,渗出暗红的血液。更令人揪心的是,它的喙部张开,粘稠的唾液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挂在嘴角——这是体力耗尽、濒临死亡的征兆。它徒劳地划动着四肢,却只是让身体在狭小的坑底徒劳地打转,浑浊的水被搅动,映着它绝望的眼神。
“它被困住了……生还的希望,在残酷的自然法则面前,正飞速流逝……” 旁白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崔政赫的呼吸屏住了。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屏幕里那只孤立无援、在绝境中徒劳挣扎的海龟,仿佛带着某种强烈的隐喻,重重地撞击在他的神经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指节微微发白。那濒死的挣扎,那流淌的唾液,那绝望的眼神……太沉重了。他几乎能感受到那滚烫沙地和冰冷礁石的双重煎熬。
就在画面即将展示海龟最后挣扎的刹那,崔政赫猛地伸出手,几乎是带着一种逃避沉重现实的冲动,重重地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
画面瞬间定格在海龟伸长脖子,对着无法攀越的岩壁,眼神空洞、唾沫流淌的那一帧。巨大的电视屏幕像一个冰冷的牢笼,将死亡的阴影凝固在客厅昏暗的光线里。
“呼……” 崔政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堵在胸口的沉重感排出。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定格的死亡画面前显得有些寂寥。需要做点什么,转移这该死的、突如其来的沉重感。他决定去厨房,随便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冲散这莫名的低气压。
(同一时刻,紫荆壹号院 林瑟曦别墅阳光房)
阳光透过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宽敞明亮的阳光房晒得暖意融融。空气中浮动着紫荆花若有似无的甜香和刚修剪过的青草气息。林瑟曦穿着一身质地柔软、宽松舒适的米白色亚麻衬衫和同色系亚麻阔腿裤,赤着脚蜷坐在一张宽大的、铺着浅灰色绒毯的日式榻榻米上。她刚刚结束一段高强度的工作,此刻正享受着片刻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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