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听到萧凌尘的那些话之后，萧若风更加承受不住地捂住了脸。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萧凌尘也还是记得，萧若瑾是他最珍爱的哥哥，他绝对不希望他出事，哪怕是旁人想要为他报仇。

萧凌尘并不是萧若风，与萧若瑾没有太多的感情，而对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杀父仇人。

可是因为他萧若风的意愿，萧凌尘还是愿意忍下去，只要琅琊王案被彻底改写，其他无论如何也都不重要了。

自他死后，日夜忧思、只望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天启的，又岂止萧瑟一人？

可是拥有这样的觉悟又谈何容易呢？假若设身处地的想，倘是换做自己是萧凌尘，萧若风也一样会觉得，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真是艰难无比。

作为一介罪臣之子，又是在那样小的年纪，能够平安逃走、继而好好地生活下去便已经实属不易，更何谈逐渐拥有自己的势力、最终卷土重来呢？

萧若风甚至有些不敢想象，萧凌尘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才能够率领大军剑指天启。

不用想，司空长风定然帮助了他良多，那块玉佩便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萧若风也不由得用感激万分的眼神看向司空长风，心中只道他师父这个徒弟收得可真是太对了。

倒是司空长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总觉得背后有些凉飕飕的，转过头去看时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皆因在他这个角度，雷梦杀健硕的身形正好将萧若风的脸完全挡住了的缘故。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又疑惑地转回身去，一边低声嘀咕抱怨，一边朝着光幕看过去。

【[我已不问世间 嬉戏争辩 将诸君皆看穿 无非口舌欢宴 尽皆雀跃疯癫]

萧若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身前所未有的暖意融融。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萧若瑾焦急的叫喊声中。

萧若风很想要安慰他，告诉自己的哥哥不要担忧，可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高热将他的理智尽数夺走，将他的精神拉入漆黑无比的深渊。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喊叫着什么，顶上有水珠滴落，流到温度过高的面颊之上，竟感受到一阵清凉。

他那时是做了永远无法再醒来的准备的。

然而，上天似乎到底还是眷顾于他。

手指幅度极小地动了动，触及到覆盖在其上的被子，却无法做更多了。

萧若风还是感觉浑身酸软，没有半分力气，双眸亦是酸涩不已。

就在这时，他的额头上只觉一阵清凉。

有人正用沾了水的软布在他脸上轻轻擦拭，动作温柔无比。

片刻后布料之上的温度再次升高，那人便停下来，隔了片刻方才重新走回他身侧，低低地叹了口气。

“若风……你快些好起来吧，倘若没有了你，我可真是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了。”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些许哽咽，这发现让萧若风心惊不已。

他有心想要出声，让自己的哥哥不要难过了，可是嗓子干涩极了，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半分声响。

大抵是发现了他的唇瓣在不自然地翕动，萧若瑾的动作一停，随即脚步急匆匆地走开了，片刻之后端着一碗水跑回来，先将仍旧无法动弹的萧若风扶着半坐起来，随即将碗抵在他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倾斜，就这样喂下去了半碗多。

期间他似乎还在仔细观察萧若风的面部表情，见到他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了，也不再急切地吞咽，便会意地撤开手，就着这个姿势叫萧若风躺下去。

做完这一切，萧若瑾便拉过来一张椅子，就这么在萧若风床边坐下，还无法睁开眼睛的人能够感受到对方凝聚在自己面颊之上的热切目光，带着疼惜与后怕。

“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啊……这种感觉，我真的不想要再经历一遍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握住了萧若风的手。

“阿弟，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了。我一定会站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去，让旁人都不敢再轻视你我，让你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却连一个御医都请不过来。我一定会护好你的，一定会的。”

萧若风还是动不了，但是他听着耳畔萧若瑾恍若宣誓一般的言语，只觉得眼眶酸涩得紧，就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我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你的，我的哥哥。

他在心里默念着，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去做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你的——因为你是最爱我的兄长啊。

萧若风沉默地站在窗边。

如今冬日还未完全过去，料峭的寒风冷得紧，可他虽然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也丝毫不觉得有多么寒凉，头脑里的许多东西甚至更加清晰了。

其实这些年他并不是没有发现萧若瑾的异常。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像从前那样对坐长谈，甚至只是单独呆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一个时辰了，不止如此，每一次与他对视的时候，萧若风都会感觉，自己从那双过分熟悉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出来任何旁的情绪，有的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欣慰，以及隐藏在最深处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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