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心的恐惧与归家的欲望不断交织碰撞。终于,后者占据了上风。林薇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劲儿,然后咬紧牙关,毅然决然地抬起脚迈上了公交车。
就在她踏上踏板的瞬间,只听得一声脆响,车门以一种迅疾而坚定的姿态合拢关闭,将外界仅存的一丝微光彻底阻挡在外。紧接着,公交车轻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平稳地向前驶去,渐渐消失在了夜色的茫茫深处。
车内光线昏沉至极,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让人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仅有寥寥数盏破旧不堪的白炽灯高悬于车顶之上,它们不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响,时而明亮耀眼,时而黯淡无光,使得整个车厢都弥漫着一股阴森可怖的氛围。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朽味道,愈发浓烈刺鼻,甚至还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奇异香气——那似乎是消毒水与发霉气味相互交织而成的诡异冷冽之气。这种独特的气息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乘客,使人不禁心生恐惧和不安。
投币箱静静地放置在司机身旁,它宛如一件来自遥远时代的古董,通体由生锈的铁皮制成,其开口处更是黑漆漆一片,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林薇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索自己随身携带的公交卡,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她这才猛然想起,原来卡片早已遗落在公司里。无奈之下,她只得不情愿地打开钱包,从中翻出两枚崭新的一元硬币,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投入到那个神秘莫测的投币箱中。
然而,当硬币掉入箱底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传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相反,它们好像陷入了某种软绵绵的物体之中,只发出一阵低沉且短暂的闷响声。
林薇心下又是一奇,但没多想,转身看向车厢。
车里的乘客不多,稀疏疏地坐着,大概七八个人的样子。他们无一例外,都保持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姿势。有的靠着窗,脸朝向黑漆漆的窗外,一动不动;有的低着头,仿佛在打瞌睡,但脊背挺得笔直;还有的只是目视前方,眼神空洞。
没有任何人交谈,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整个车厢里,只有老旧发动机沉闷的嗡鸣和车轮碾压路面的单调噪音。
太安静了。
林薇选了个靠过道的位置坐下,离前后左右的乘客都有一段距离。坐下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将背包抱在胸前,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但奇怪的是,外面似乎比来时更加黑暗了。开发区的路灯虽然昏暗,至少还有,可现在窗外几乎是一片纯粹的墨色,偶尔能看到一些飞速掠过的、模糊扭曲的黑影,像是树,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根本无法分辨。连远处城市的灯火也完全消失了,仿佛这辆车正行驶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被世界遗忘的路上。
她试图透过车窗玻璃看看自己的倒影,但那玻璃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污垢,又像是从内部凝结了水汽,只能映出车内灯光的模糊光晕,以及她自己那张隐约而苍白的脸。
一阵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薄外套,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车内的其他乘客。
离她最近的是前排靠窗的一位老太太,穿着深蓝色的盘扣布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在她的侧后方,是一个穿着旧式工装的男人,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再往后几排,是一对年轻男女,穿着打扮像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并排坐着,却没有任何交流。
所有人的脸色,在那种惨淡闪烁的灯光下,都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青白色,毫无血色,像是……像是石膏像。
而且,他们穿的衣服,虽然样式不同,但都透着一股浓烈的过时感,布料看起来也硬邦邦的,缺乏生气。
林薇的心跳渐渐失衡,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开始在她体内蔓延。这太不正常了。就算是夜班车,也不该是这样的氛围,这样的乘客。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落向了那些乘客的脚部。
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她微微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这昏暗,仔细看去。
老太太穿着黑色的布鞋,工装男人穿着绿色的胶底鞋,那对年轻男女,男的穿着皮鞋,女的穿着带绊扣的塑料凉鞋……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就在她稍微放松一丝警惕,以为是自己加班太多导致神经衰弱、胡思乱想时,车子经过一个稍微颠簸的路段,轻轻晃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晃,前排那个坐得笔直的老太太,交叠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滑开,露出了她布鞋的鞋底。
那鞋底……是干干净净的。
不仅干净,在昏暗的光线下,林薇甚至觉得那布鞋的样式,以及鞋底那种一尘不染的状态,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她猛地想起民间某种关于“干净鞋底”的说法,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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