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年,花旦小桃红在后台自缢,因为她怀了班主的孩子,被逼打胎后疯了……”
“民国八年,武生李铁枪演《长坂坡》时,真枪刺穿了对手的喉咙,血溅了三排座……”
“民国十五年,戏院失火,烧死了三十七个看客,尸体都成了焦炭……”
台上戏子们说得绘声绘色,台下观众毫无反应,仿佛早已听过千百遍。
陈默生冷汗涔涔,他注意到这些故事里的死者,死亡时间正好间隔七年。而今年是民国二十三年,距离上一个故事正好八年。
三折戏罢,已是丑时。
按照惯例,这时该散场了。可锣声未响,幕布也未落下。台上戏子们保持着最后一幕的姿势,一动不动。
观众席上,人们开始骚动。陈默生看到前排有人试图离场,却像撞到无形墙壁般被弹回座位。
“又来了……”邻座女人喃喃自语,声音颤抖。
“什么又来了?”陈默生追问。
女人转过头,油灯下她的脸惨白如纸:“每次新戏上映,都要有人‘入班’……戏班人数不够了。”
话音刚落,台上的戏子们齐刷刷转过头,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看向观众席。
陈默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些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今日有贵客临门。”扮演班主的老生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破锣,“特加演一折《新人入班》。”
锣鼓声再次响起,这次节奏急促如追命鼓。
两个武生跳下戏台,径直走向观众席。他们走路姿势怪异,膝盖不弯,像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
观众们惊慌失措,却无处可逃。陈默生看到前排一个年轻男子被武生抓住,拖向戏台。男子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上台!”邻座女人突然尖叫,“上了台就下不来了!”
陈默生猛然想起林老太的嘱咐:“若见人被拖上台,立即闭眼念《金刚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睁眼。”
他闭上眼睛,默念经文。耳边传来凄厉的惨叫和诡异的笑声,混合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默生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但他强忍着没有睁眼,继续念经。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
他缓缓睁开眼,戏院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人。
舞台上的幕布已经落下,后台方向传来细碎的声响。
陈默生没有立即离开,鬼使神差地走向后台。
穿过狭窄的通道,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后台杂乱无章,堆满戏箱道具,墙上贴着泛黄的戏单,时间最近的一张是民国十六年的。
民国十六年,正是七年前。
陈默生举着随手捡到的烛台,仔细查看那些戏单。突然,他在一堆旧戏服下发现了一本日记。
日记的主人叫柳如是,是夜夜红戏班的花旦,最后一篇日记写于民国十六年九月初七:“今夜是第八十一场《锁魂记》,班主说演完这场,我们就能解脱了。可我知道他在说谎,七年前小桃红死时我就该明白,这戏班就是个轮回地狱……”
“班主用我们的魂魄养戏,每七年需添新魂,否则戏班所有人都将魂飞魄散。今夜来的看客中,必须有一人‘入班’。我不能再害人了,我要在戏台上自尽,破了这轮回……”
日记到此中断。
陈默生翻到前面,发现了更惊人的秘密:夜夜红戏班最初成立于清朝光绪年间,首任班主是个不得志的风水先生,偶然得到一本《鬼戏谱》,可借鬼魂之力演绎绝世好戏。但此法需以活人魂魄为引,每七年必须补充新魂,否则反噬自身。
历任班主为了保命,不断诱人入班。戏班成员虽死,魂魄却被困在戏中,夜夜重复演出,不得超生。
民国十六年,柳如是自尽后,戏班确实沉寂了七年,直到三个月前才重新开锣。
陈默生合上日记,心中已经有了推测:现在的班主为了延续戏班,必须找到新魂。而林老太恐怕不是简单的看客,她手腕上的红痕,是戏班成员的标记。
“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默生猛地转身,看到售票的黑衣老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的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是班主?”陈默生稳住心神。
“我是,也不是。”老者缓步走进,“班主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位置。谁持《鬼戏谱》,谁就是班主。”
“林老太也是戏班的人?”
老者笑了:“林素云,当年的当家花旦。民国十六年那场变故,只有她逃了出去。可惜啊,戏班的烙印是去不掉的,时辰一到,她还得回来。”
陈默生突然明白林老太为什么把戏票给他:“她想让我破这个局?”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老者摇头,“她是让你替她‘入班’。今夜的新魂本该是她,但她找到了你这样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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