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比城里更冷,带着湿漉漉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陈渡和阿青沿着堤岸阴影前行,避开偶尔经过的巡夜梆子。失去了客栈的庇护,他们像两片无根的浮萍,只能在这座城市的边缘挣扎。
阿青提到的“去找水鬼”,并非真的要去找那些漂浮的尸体,而是去寻找尸体可能被冲刷上岸、或者被临时停放的地方——通常是些荒僻的河湾、废弃的码头,或者……义庄。
江淮府作为水陆码头,沿江有不少处理无名尸的义庄。其中一些,早已荒废。
他们避开官府的义庄,将目标锁定在城南下游一处据说早已废弃多年的私人义庄。那里远离人烟,靠近一片乱葬岗,正是藏匿或处理“不干净”东西的好地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穿过大片荒芜的芦苇荡和崎岖的江岸,前方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树林深处,隐约可见几座低矮破败的建筑轮廓,像几座匍匐在黑暗中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朽气息和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废弃的义庄,怎么会有香火气?
他们放轻脚步,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悄靠近。义庄的院墙大半坍塌,院门歪倒在一旁。主屋是一座青砖砌成的平房,窗户破损,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但就在主屋旁边,一座更小、看起来像是守夜人住的偏房里,竟然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的烛光!
有人!
陈渡示意阿青留在原地,自己则猫着腰,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到偏房的窗下。窗户糊的纸早已破烂,他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朝里望去。
屋内景象让他头皮一麻。
偏房很小,只有一桌一榻。桌子上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火苗微弱。一个穿着灰色破旧道袍、头发花白杂乱的老者,正背对着窗户,跪在一个低矮的蒲团上。他面前不是神像,而是一个用木头粗糙雕刻的、面目模糊的人形偶像,偶像身上缠绕着已经褪色的红布。
老者手里拿着一个铃铛,正是河葬用的那种引魂铃!他一边极其轻微地摇晃着铃铛,发出几不可闻的清脆声响,一边对着那木偶低声念叨着什么,语调古怪而含混,不像是诵经,倒像是……在安抚,或者……在命令?
他在做什么?祭祀?还是在与什么“东西”沟通?
陈渡的目光扫过屋内其他地方。墙角堆着些杂物,而在榻边的阴影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被一块脏兮兮的白布盖着,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尸体?这里真的停放着尸体?
就在这时,那老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摇晃铃铛的动作猛地停下!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陈渡心中大惊,立刻缩头,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屋内陷入了死寂。只有江风吹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脚步声或质问声。陈渡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只见那老者已经转回了身,继续面对着那个木偶,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错觉。但他摇晃铃铛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更加诡异,嘴里念叨的声音也愈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韵律。
陈渡不敢久留,悄悄退回到阿青藏身的地方。
“里面有个怪老头,好像在……祭祀一个木偶。角落里可能停着尸体。”陈渡压低声音,快速将所见告诉阿青。
阿青眉头紧锁:“是庙祝?还是……巫师?”
“不清楚。但感觉很邪门。”陈渡心有余悸,“我们还要进去吗?”
阿青看着那间透出微弱烛光的偏房,眼神闪烁:“尸体可能就在主屋。趁他现在被牵制住,我们绕过去看看。”
两人绕到主屋后方。主屋的后墙也有几处破损。陈渡找了一个较大的破洞,率先钻了进去,阿青紧随其后。
主屋内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某种无法形容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借着从破洞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能看清屋里空空荡荡,只有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几张破旧的、用来停放尸体的木板床。
其中两张木板床上,似乎躺着东西,同样用白布覆盖着。
陈渡的心跳加速。他示意阿青警戒门口,自己则慢慢走到那两张板床前。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第一张板床上的白布!
白布下是一具已经高度腐烂、面目全非的男性尸体,肿胀的皮肤呈暗绿色,散发着恶臭。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死因。陈渡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仔细检查,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或红色的印记。
他失望地盖上白布,走向第二张板床。
这一次,他掀开白布时,手微微颤抖。
白布下,是一具相对“新鲜”一些的尸体。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脸色青白,双眼圆睁,嘴巴微张,凝固着惊恐的表情。和江心洲上那个钱师爷的死状,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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