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带来的混乱似乎被远远抛在了身后,只有雨声和彼此粗重的喘息相伴。陈渡手臂上的伤口被雨水一浸,刺痛难忍。他从破烂的衣襟上扯下一条布,阿青帮他草草包扎,血水混着泥水,很快洇湿了布条。
“老闸口……”陈渡喘匀了气,望向雨幕深处,“他们要把那些石头运到老闸口。”
阿青脸色苍白,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那些箱子……上面的眼睛……”
“和厄眼教脱不了干系。”陈渡撑着膝盖站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必须去看看。”
老闸口他知道。年轻时跟船走过几次,那地方河道陡然收窄,两岸是陡峭的石壁,一座早已废弃的巨石闸门横亘河中,只留下旁边一条狭窄的、水流异常湍急的侧道供小舟通行。因为水势凶险,加上新闸口修通,那里早已荒废,只有些不要命的私枭偶尔会利用那里地形复杂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四海帮和漕帮争夺那些刻着厄眼图案的石头,还要运到那种地方,绝不只是为了藏匿。
两人不敢再走开阔的河滩,转而钻进沿岸稀疏的林地,借着树木的掩护,朝着下游老闸口的方向艰难跋涉。饥饿和疲惫像两条毒蛇,缠绕着他们。陈渡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愈发昏暗,雨却渐渐小了。穿过一片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的竹林,前方隐约传来了不同于河水奔流的轰鸣声。
是老闸口特有的、水流在狭窄石壁间撞击回旋的闷响。
他们到了。
两人伏在一处土坎后面,小心翼翼地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河道猛地收紧,如同一个瓶颈。浑浊的河水在这里被强行挤压,变得狂躁不安,白沫飞溅。一座巨大的、由条石垒砌的旧闸坝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横躺在河道上,闸门早已腐朽坍塌,只剩下残破的骨架。而在闸坝的右侧,靠近他们这边的河岸,有一条依着山壁开凿出的、仅供人行的狭窄栈道,通向闸坝下方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那里,原本应该是维护闸门时工匠进出和存放工具的地方。
而此刻,那栈道上,影影绰绰,竟有不少人影在活动!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在靠近栈道入口的河滩上,那三辆他们之前见过的马车正停在那里!油布已经被掀开,十几个四海帮的帮众正喊着号子,费力地将那些暗红色的、刻着厄眼图案的木箱从车上抬下,通过栈道,运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处,站着几个人,似乎在指挥。其中一人身形瘦高,披着防水的油布斗篷,看不清面容,但旁边一人,陈渡却看得分明——正是那个在避水坞与他们交过手、后来在悬崖刺杀中逃掉的刺客头领!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四海帮,刺客,还有这些厄眼石箱,全都汇聚到了这老闸口!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阿青的声音带着颤抖。眼前的情景,比之前在葬洞和神像那里更让她感到一种有条不紊的、属于人的邪恶。
陈渡死死盯着那个洞口。箱子被一箱箱抬进去,仿佛被一张巨口吞噬。他想起崩塌神像那颗需要吞噬生命才能搏动的石心,一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截流……”他喃喃道,“他们不是要截断整条运河……他们是想利用这老闸口特殊的水势,和这些邪门的石头,进行一次……局部的、但更剧烈的‘河葬’!”
用这些厄眼石作为引子或者放大器,在这水势最凶险、最容易吞噬生命的地方,进行一次血祭,来喂养某个东西,或者达成某个目的!
必须阻止他们!
可是,怎么阻止?他们只有两个人,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对方人多势众,还有高手坐镇。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运河上游方向,突然传来了阵阵急促的锣声和呼喊声!
陈渡和阿青愕然回头。
只见上游水面上,出现了七八条快船,正顺流疾驰而下!船头上站满了手持兵刃的汉子,衣色驳杂,但气势汹汹。
不是漕帮的人。看那架势,倒像是……水匪?
几乎同时,栈道上的四海帮众也发现了来袭的船只,顿时一阵骚动。那个瘦高身影猛地举起手,厉声呼喝,栈道上的帮众立刻放下箱子,纷纷抽出兵刃,占据栈道的有利位置,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是冲着四海帮来的?”阿青惊疑道。
陈渡皱眉看着那些快船。船速极快,目标明确,直扑老闸口栈道。看这情形,倒像是四海帮运这批“石头”的消息走漏了,引来了觊觎的对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管来的是谁,这无疑是他们的机会!
快船迅速逼近,箭矢如同飞蝗般从船头射向栈道。栈道上的四海帮众也开始还击,双方隔着几十丈的水面,箭来箭往,顿时有数人中箭落水,惨叫声被巨大的水声吞没。
趁着这混乱,陈渡对阿青低声道:“你留在这里,藏好。我摸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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