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灰白的光线从龙王庙的破洞和窗棂挤进来,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那股子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气。阿青还在昏睡,呼吸微弱,但额头没那么烫了。陈渡将最后一点捣碎的车前草敷在她手臂的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四肢,胸口依旧闷痛,但还能忍受。当务之急是找到食物和更多有用的东西。他再次仔细搜寻这座破败的龙王庙。
供桌彻底散了架,除了朽木没什么有用的。他在倒塌的泥塑龙王像后面,又找到半截锈蚀的烛台和一个豁口的陶碗。庙角堆着些烂稻草,下面压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
收获寥寥。
他走到庙后那口废井边,又打上来半罐浑浊的井水。自己先喝了几口,冰冷刺骨,带着泥沙味,但能缓解干渴。他小心地喂了阿青几口。
看着她灰白的脸色,陈渡知道,光靠这点水和草药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他回到庙中,再次拿出那本《镇河录》,就着天光,反复摩挲着那些模糊的字迹,试图找出更多线索。他的目光停留在关于“辟蛟珏”和“钥匙”的段落。
“……一藏于……(污迹)……一失于排帮之手……一随余葬于……”
写书人,那位末代守陵人林氏,将一枚辟蛟珏随葬了。溶洞里的白玉如意,很可能就是这一枚。那么,另外两枚呢?排帮得到的那一枚,如今在何处?还有一枚,藏在哪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团污迹。是什么遮盖了文字?血迹?泥水?还是……刻意涂抹?
他凑近了些,几乎将鼻子贴在书页上,借着不同角度的光线仔细辨认。污迹边缘似乎有些极细微的、不同于墨迹的痕迹,像是……某种油脂?
他心中一动,想起民间有些用特殊油脂书写密信的法子,遇热或遇水才会显现。他立刻起身,用那豁口陶碗盛了点井水,用手指蘸着,小心地涂抹在那团污迹上。
水渍晕开,污迹似乎……真的淡了一些!底下隐约露出了一点墨痕!
他屏住呼吸,继续蘸水,一点点擦拭。随着污迹褪去,几个被掩盖的字迹逐渐清晰起来:
“……一藏于 金鳞渡 水府……”
金鳞渡!
陈渡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一个地名!一个可能藏着另一枚辟蛟珏的地方!
金鳞渡……他飞快地在脑中搜索着关于这个地名的记忆。似乎听父亲提起过,是运河中游一个古老而险要的渡口,传说水下有金色的龙鳞闪烁,故名金鳞渡。但那地方水流极其湍急,多暗礁漩涡,早已废弃不通航,几乎被人遗忘。
辟蛟珏竟然藏在那里!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只要找到金鳞渡,拿到第二枚辟蛟珏,他就有了靠近恶蛟“蜃”的资本!
他强压下激动,继续辨认后面的字迹。关于排帮得到的那一枚,记载很简单:“……失于排帮之手,疑藏于其 总舵水寨 密室……”
排帮总舵水寨?排帮早已瓦解多年,总舵恐怕也早已荒废或者被其他势力占据,寻找起来难度极大。
而关于最后一枚,随葬的那一枚,字迹依旧模糊,只勉强看出“……余葬于……眼……之下……”。
“眼”之下?什么眼?河眼?还是指某个像眼睛的地方?
线索依旧不全,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金鳞渡!
他收起《镇河录》,看了一眼阿青。必须尽快出发。金鳞渡在上游方向,而他们现在在下游,需要逆流而上。靠那条漏水的破船肯定不行,需要找到更可靠的船只。
他走到庙门口,观察着山下的河道和周围环境。从这里看不到清江浦的方向,也看不到那艘白船的踪影。但危险并未解除。
他回到阿青身边,思考着下一步计划。带着重伤的阿青长途跋涉,风险极高。但不带她,留她在这破庙里,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他权衡利弊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
不是风声,不是水声。
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极远处齐声诵经的声音,又像是某种巨大的乐器在嗡鸣。那声音穿透空气,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直接钻进人的脑海里。
陈渡脸色一变!这声音……和之前白色鬼船上那蛊惑人心的吟唱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空灵诡异,多了几分沉重和……压迫感。
他立刻冲到窗边,透过破洞向外望去。
只见山下远处的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
不是一艘船,而是一支船队!
约莫有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正缓缓顺着水流向下游驶来。那些船只样式各异,有漕船,有渔船,甚至还有几艘看起来像是官船。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所有的船帆都被卸下,船身被漆成了深沉的黑色,船头上悬挂着统一的、黑底白字的旗帜,旗帜上画着一个复杂的、他从未见过的符印。
而在船队的最前方,是一艘体型格外庞大的楼船,船身同样漆黑,三层船楼高耸,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堡垒。那低沉嗡鸣的诵经声,正是从这艘楼船中传出,仿佛有数百僧侣在其中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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