筏子又漂了小半天,日头偏西,河面上起了层薄薄的雾气。两岸的景致没啥变化,还是荒草、破村,偶尔能看见个把蹲在河边洗涮的妇人,看见他们这破筏子,都慌忙端着盆躲远了。
老渔夫饿得前胸贴后背,唉声叹气。阿青蜷在筏子上,嘴唇发白。
陈渡也饿,但更多的是一种焦躁。老艄公那三句话像三根针,扎在脑子里。
“无根水,洗孽尘”。
无根水……指的是雨水?还是别的?
他抬头看天,灰蒙蒙的,不像有雨的样子。
正想着,前面河道出现了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比之前见过的都要深,都要广。芦苇长得比人还高,枯黄的秆子密密匝匝,风一吹,哗啦啦响成一片。
水流到这里,似乎也缓了下来。
老渔夫眼睛一亮:“有芦苇荡,说不定有野鸭蛋!”
陈渡没反对。筏子靠向芦苇荡边缘。他让阿青和老渔夫在筏子上等着,自己抽出匕首,拨开芦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芦苇荡里光线更暗,脚下是松软的淤泥,混杂着腐烂的植物根茎,一股浓烈的土腥和腐殖质味道冲进鼻子。走了十几步,除了受惊蹦跳的青蛙和窸窣爬走的水虫,啥也没发现。
越往里,芦苇越密,几乎无处下脚。他正准备退回,眼角余光瞥见右侧芦苇丛深处,似乎有不一样的东西。
他拨开层层苇秆,凑近一看。
是一个小小的、用芦苇秆和破草席搭的窝棚,歪歪斜斜,几乎被周围的芦苇完全掩盖。窝棚门口的空地上,放着个豁了口的瓦罐,罐子里积着半下浑浊的雨水。
窝棚里没人。只有一堆铺开的、发黑的干草,和一个用石头垒的、早已熄灭的小小灶坑。
像是有人在这里短暂停留过,又匆匆离开了。
陈渡的目光落在那个瓦罐上。雨水……无根之水。
他心里一动,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罐子里的雨水。冰凉,浑浊。
这算“无根水”吗?能洗去什么“孽尘”?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老艄公几句话,就让他对着个破瓦罐发呆。
正要起身,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埋在淤泥里。他用匕首挖了几下,挖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盒子没锁,轻轻一掰就开了。
里面没有玉。只有几块颜色暗沉、边缘磨得光滑的小石头,和一小撮用红绳系着的、干枯蜷缩的……像是某种植物的根须。
陈渡拿起那撮根须,凑到眼前。认不出是什么植物,但能闻到一股极淡的、带着辛辣的奇异香气。
这味道……
他猛地想起水府里那片刻着古字的金鳞,还有白玉如意偶尔散发的气息。不同,但又隐隐有某种相似之处。
难道这不起眼的根须,也和辟蛟珏有关?是寻找“无根水”的线索?
他小心地将根须和石头放回铁盒,揣进怀里。虽然还不明白用途,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
退出芦苇荡,回到筏子上。老渔夫一脸失望,显然没找到吃的。阿青还是那副蔫蔫的样子。
陈渡没多说,推着筏子离开芦苇荡,继续顺流而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面上的雾气好像更浓了些。两岸完全陷入了黑暗,只有河水反射着微弱的天光,泛着幽暗的亮。
不能再漂了。夜里行船,尤其在这种不太平的河段,太危险。
陈渡将筏子划向岸边,找了一处稍微平缓、能靠岸的地方。岸边是茂密的灌木丛,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刚把筏子固定好,老渔夫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灌木丛深处:“那……那是不是有光?”
陈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浓密的枝叶缝隙里,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昏黄的光。不是鬼火那种飘忽的绿,更像是……油灯的光。
有人家?
这荒郊野岭的。
“去看看?”老渔夫咽了口唾沫,又怕又期待。有光就可能有人,有人就可能弄到点吃的。
陈渡犹豫了一下。他不想节外生枝,但饿着肚子也不是办法,而且需要打听一下具体位置。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他吩咐一句,拔出匕首,拨开灌木,小心翼翼地朝那光亮摸去。
灌木丛很深,枝条刮扯着衣服。走了约莫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片小小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果然有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屋子很破旧,墙泥剥落,露出里面的竹篾骨架。那点昏黄的光,就是从唯一一扇小木窗的缝隙里透出来的。
屋门口,静静坐着一个人影。
借着窗户里透出的微光,能看清那是个老婆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稀疏的髻。她背对着陈渡来的方向,面朝茅屋旁边的一小片……菜地?
这地方,这时节,还能有菜地?
陈渡停下脚步,握紧了匕首,没有立刻上前。
那老婆子似乎没察觉有人靠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尊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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