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那名州兵也知道情况危急，手脚并用，拼命地将剩下的几具骸骨，连同云官儿的那具，一股脑地塞进皮囊，扎紧口子。

“走！”陈渡见他完成，立刻示意上浮。

两人拉着沉重的皮囊，沿着绳索，奋力向水面游去。身后，是翻涌的墨色潭水和无数追逐的黑气！

“拉！”陈渡对着水面大喊！

岸上的沈仵作和州兵们听到喊声，用尽全身力气拉动绳索！

“哗啦！哗啦！”

陈渡和那名州兵先后破水而出，紧接着，那个装着二十七具骸骨的沉重皮囊也被拖上了岸！

几乎在他们上岸的瞬间，黑龙潭中心猛地掀起一个巨大的浪头，墨色的水液如同愤怒的巨兽，拍打在礁石上，发出轰然巨响，随后又缓缓平息下去，恢复了死寂，只是那墨绿的颜色，仿佛更深沉了。

众人都瘫坐在岸边，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沈仵作上前，打开皮囊，看着里面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森白骸骨，尤其是那具颈缠黑绳、穿着残破红戏服的，长长叹了口气。他仔细检查了云官儿的颈骨，确认了勒痕的存在，并在验尸格目上郑重记录下来。

“可以了。”沈仵作对陈渡点了点头，“有了这个，案卷就完整了。他们的冤屈，算是彻底坐实了。”

陈渡看着那堆白骨，心中百感交集。二十多年了，这些屈死的魂灵，终于重见天日。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安葬了。

他没有选择乱葬岗，而是在镇外一处偏僻但向阳的高坡，选了块地方。韩校尉留下的银子派上了用场，他买了二十七口薄棺（虽然骸骨大多无法分清，但他还是坚持这个数），请人挖了墓穴。

下葬那天，天气意外地晴好。没有多少人来送行，除了陈渡、阿青、沈仵作和几名帮忙的州兵，只有王瘸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远处的一棵树下，默默地望着这边。

陈渡亲自将那些骸骨，尽量区分着放入棺中。当他捧起云官儿那具纤细的骸骨时，动作格外轻柔。他将那件从棺材铺带回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戏服女帔，盖在了她的骸骨上。

“尘归尘，土归土。”陈渡低声念着“渡亡人”的往生咒文，“恩怨已了，安心去吧。”

棺木合拢，落入墓穴，尘土渐渐掩埋。

当最后一座坟茔堆起时，一直安静地站在陈渡身边的阿青，忽然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缓缓地，流下两行清泪。

陈渡看着她，心中一动，握住她冰凉的手。

或许，王瘸子说得对。尸骨见了天日，冤屈由活着的人（哪怕只是象征性的阿青）见证了昭雪，这执念，才能真正开始消散。

他扶着阿青，对着那二十七座新坟，深深地鞠了一躬。

风吹过高坡，拂过新翻的泥土，带来远处运河的水汽。

一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河葬”，终于以这种形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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