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谁不难呢。”他最终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陈大哥，不是俺不帮，实在是……风险太大。保安团查得紧，河上也不太平。”

“我明白。”陈渡点头，声音更加低沉，“我们不求别的，只想问问……往南边去的水路，如今可还走得通？关卡设在哪里？有没有……相对安稳点的路子？”

刘老四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将烟灰磕在船帮上，目光扫过平静的水面，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南边……”他咂摸着这个词，摇了摇头，“不好走。青龙滩那边水匪闹得凶，黑松口有官卡，查得严。前阵子还有运私货的船被扣了，人现在都没放出来。”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刘老四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要是真豁出去了，倒也不是完全没路走。”

陈渡精神一振，紧紧盯着他。

“从这儿往下三十里，有个叫‘老鹳嘴’的河汉子，水浅滩多，大船进不去。”刘老四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那边有个摆渡的老哑巴，只认钱，不认人。找到他，或许……能指条绕过官卡的小路。但那条路……听说也不太平，具体咋走，得你们自己去闯了。”

老鹳嘴……老哑巴……陈渡将这两个名字死死记在心里。

“刘兄弟，大恩不言谢。”陈渡对着刘老四，郑重地抱了抱拳，这个简单的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口，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刘老四摆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俺啥也没说，你们啥也没听见。”他顿了顿，从船舱里摸出两个黑乎乎的、像是粗粮做的饼子，塞到陈渡手里，“拿着，路上垫吧一口。快走吧，天快黑了。”

陈渡没有再推辞，将饼子揣进怀里，再次道谢，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艰难地涉水往回走。

阿青在芦苇丛后看得心焦，直到爹安全返回，她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搀扶。

“爹，怎么样？”

陈渡靠在船舷上，喘息了片刻，才将刘老四的话低声转述了一遍。

老鹳嘴，老哑巴，绕过关卡的小路……希望似乎有了一线，但前路的凶险，也如同这渐渐浓重的夜色一般，扑面而来。

他们拿到了地图的碎片，但通往南方的路，依旧笼罩在迷雾与未知的危险之中。

小船调转方向，载着父子俩和那点微薄的希望，悄无声息地滑向来时的水路，重新没入那片吞噬光明的、无边无际的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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