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烟道里是黏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灰尘和陈年烟炱的气味混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的苦涩。只能匍匐前进,手肘和膝盖磨在粗糙的土石上,火辣辣地疼。身后,窑洞方向隐约传来的、被土层隔绝得模糊不清的呼喝声,像催命的鼓点,逼着他们只能向前,向前。
阿青跟在老哑巴后面,爬得气喘吁吁,汗水混着灰尘糊住了眼睛。她不敢停,也不敢问,只能死死盯着前方老哑巴那双磨得破烂的鞋底,那是黑暗中唯一的方向。
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前方终于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伴随着一股带着草木腐烂气息的冷风。
“到头了。”老哑巴嘶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如释重负的喘息。
三人依次从那个仅容一人钻出的狭窄洞口爬了出来,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贪婪地呼吸着外面虽然清冷但至少干净的空气。
这里是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四周都是陡峭的、长满青苔的岩壁,头顶只有一线灰蒙蒙的天。他们刚才爬出来的洞口,隐藏在一片茂密的、带着倒刺的荆棘丛后面,若非事先知晓,绝难发现。
青娘最后一个出来,她迅速回身,用一些枯枝和石块将洞口大致遮掩了一下,动作熟练而迅速。
“这里暂时安全。”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痂,环顾四周,“但‘夜枭’鼻子很灵,不能久留。”
她辨了一下方向,指向山坳一侧那条几乎被乱石和藤蔓完全覆盖的、向上延伸的陡坡。“那就是蛇盘道的入口。”
阿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里不禁一沉。那根本算不上路,只是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有一些模糊的、似乎是人工开凿又像是天然形成的浅浅踏脚处,上面覆盖着湿滑的苔藓。两侧是深不见底、被浓雾笼罩的幽谷,只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抓紧藤蔓,踩稳,别往下看。”青娘言简意赅地吩咐,率先走到岩壁前,抓住一根粗壮的老藤,试了试力道,然后手脚并用,如同灵猿般向上攀去。
老哑巴示意阿青跟上。阿青看着那令人胆寒的“路”,咽了口唾沫,学着青娘的样子,抓住一根看起来结实的藤蔓,脚尖试探着寻找那些滑腻的踏脚点。身体悬空的那一刻,恐惧让她几乎脱手。
“稳住。”老哑巴在她下方,嘶哑地提醒,他的声音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阿青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向上挪动。手掌被粗糙的藤蔓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冷风从谷底倒灌上来,吹得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死死记住青娘的话,眼睛只敢盯着前方有限的岩壁,不敢有丝毫分神。
老哑巴跟在她后面,爬得比她稳,但速度也慢了许多,每一次发力,背上的旧伤都让他眉头紧锁。
这一段攀爬,耗尽了三人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当终于爬上那道岩脊,踏上所谓“蛇盘道”的实体时,阿青直接瘫倒在地,感觉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
所谓的蛇盘道,其实就是在陡峭山腰硬生生凿出来的一条窄窄的石栈道,宽仅容一人贴壁侧身而行。栈道外侧就是万丈深渊,云雾在脚下翻涌,看不到底。栈道内侧是湿漉漉、长满青苔的岩壁,头顶不时有冰凉的水滴落下来。整条路蜿蜒曲折,向前延伸不过十几丈,就隐没在雾气中,不知通向何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类似硫磺又混合着腐殖质的怪味。
“休息一刻钟。”青娘靠着岩壁坐下,脸色苍白,她脸颊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攀爬又渗出血来。她拿出水壶,递给阿青。
阿青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清水划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一些疲惫。
老哑巴则走到栈道边缘,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下方的云雾和对面隐约的山影。
“这味道……”阿青嗅着空气中那股怪味,有些不安。
“是瘴气。”青娘解释道,声音有些虚弱,“蛇盘道常年不见阳光,谷底积攒的毒物腐烂,生出毒瘴。好在现在是白天,瘴气不算最浓的时候,但也不能久待,天黑前必须走出去。”
她看了看老哑巴:“老哥,还能撑住吗?”
老哑巴点了点头,没说话,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休息过后,三人再次上路。这次是青娘打头,阿青在中间,老哑巴断后。他们必须侧着身子,后背紧贴着湿冷的岩壁,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栈道湿滑,布满了碎石,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
寂静。除了风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只有脚步摩擦石道的沙沙声,以及深渊下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怪异鸣叫,更添了几分阴森。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栈道出现了一个急转弯。青娘正要拐过去,突然,她猛地停下脚步,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有东西。”她压低声音,短刀已经握在手中。
老哑巴和阿青也立刻绷紧了神经。
只见前方转弯处的栈道上,盘踞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去,竟然是几条交织在一起的、碗口粗细的黑色大蛇!它们似乎正在享受石道上稀薄的阳光,懒洋洋地蠕动着,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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