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内荒草丛生,寂静无声,只有雨水从破败的屋顶漏下,滴滴答答,更添几分凄凉。
“搜一下。”陈渡简短下令。
老鬼和老哑巴立刻分头行动,一个检查偏殿和后堂,一个在正殿和院子里搜寻。
吴念清站在坍塌的山门口,看着这破败的景象,脸上露出一丝物是人非的感慨。他走到那尊泥塑神像前,仰头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
陈渡则仔细查看着地面和墙壁的痕迹。他在殿角发现了一些散乱的、并非野兽的脚印,脚印很新,似乎是不久前有人来过。又在神像背后的阴影里,找到一小截熄灭不久的松明子,以及几片新鲜的、被撕下的油布。
“有人来过。”陈渡沉声道,“可能刚走不久。”
老鬼从后堂钻出来,手里拎着半袋东西,脸上带着一丝喜色:“老陈,有发现!后堂有个地窖,里面藏了东西!”
几人立刻赶到后堂。所谓地窖,其实只是一个浅坑,上面用石板盖着,掩藏在杂物之下。掀开石板,里面赫然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老鬼扯开一个麻袋,里面是黄澄澄的、带着壳的粟米!虽然有些受潮,但保存得还算完好。另外几个袋子里,则是些风干的肉脯和咸鱼干!
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就连一向沉稳的老哑巴,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
吴念清惊讶地看着这些粮食,喃喃道:“这……这是何人藏在此处的?”
陈渡没有欣喜,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他抓起一把粟米,在手里搓了搓,又凑近闻了闻。“粮食是好的。”他说道,目光再次扫视这破败的道观,“但藏粮的人,不简单。选在这里,既隐蔽,又靠近水源……”
他的话音未落,道观外,忽然传来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
“无量天尊……几位施主,可是在寻贫道?”
众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道观残破的山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旧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他身形清瘦,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他手持一柄拂尘,静静地站在那里,雨水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滴落,神情恬淡,仿佛与这破败的道观融为一体。
老鬼瞬间弓弩上手,箭尖对准了老道。老哑巴也握紧了断橹。
陈渡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上前一步,看着那老道,平静地问道:“道长是此间主人?”
老道士微微一笑,拂尘轻摆:“山野残观,何来主人?贫道玄明子,不过一云游野鹤,暂借此残垣断壁栖身而已。”他的目光扫过陈渡几人,在吴念清脸上略微停顿,最后落在陈渡身上,眼神深邃,“倒是几位施主,风雨兼程,神色匆匆,不知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陈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这地窖里的粮食,是道长所藏?”
玄明子坦然点头:“正是。山中清苦,备些粮米,以待有缘,亦防不时之需。”
“有缘?”老鬼冷哼一声,箭尖依旧指着老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那帮‘官狗’一伙的!”
玄明子面对箭矢,神色不变,只是看着陈渡,缓缓道:“贫道方外之人,不问官匪,只观因果。诸位身上煞气与惶急交织,似有大事缠身。而这山中,近日亦不太平,浊浪暗涌,非止一端。”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譬如那顺流而下、身怀异毒的尸身,又譬如那藏于林中、见不得光的铁箱……还有那引得官兵猎犬四出、名为‘青蚨’之物……”
此言一出,陈渡瞳孔微缩,老鬼和吴念清也是脸色骤变!
这道士,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玄明子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拂尘再摆,语气依旧平和:“贫道别无他意,只是提醒诸位,风雨欲来,这山中亦非净土。这些粮米,诸位若需,尽可取用,算是结个善缘。只是……”
他目光再次落在陈渡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施主心中所系,恐怕并非眼前之困。前路艰险,望自珍重。”
说完,他竟不再多言,对着陈渡微微颔首,转身便飘然没入观外的雨幕林中,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涧的水声隆隆,道观内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和麻袋里粟米散发出的、带着潮气的粮食香味。
陈渡站在原地,望着老道士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玄明子的话,像又一重迷雾,笼罩下来。他知道“青蚨信”,知道林中的箱子,甚至可能知道更多。他赠送粮食,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而那句“心中所系,并非眼前之困”,更是精准地戳中了陈渡内心最深处——他寻找阿青,不仅仅是为了父女团聚,更是为了弄清楚当年的真相,为了那份沉甸甸的、关乎更多人生死的责任。
粮食找到了,暂时的危机解除。
但更大的谜团和更深的危机,似乎才刚刚揭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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