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阴森,配合着洞里阴冷的环境,让人汗毛倒竖。
“你胡说八道!”水虺色厉内荏地喊道,“这世上哪有鬼!”
“鬼?”老头嗤笑,“比鬼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他不再理会水虺,目光重新投向陈渡,带着点审视,“后生,你这伤……再不止血,怕是也要变成‘货’了。”
陈渡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快速流失,他知道老头没说错。
“老丈,”他喘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我们只想活命。请问,哪条路能通到山那边?”
老头没直接回答,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到旁边一块稍微平整点的石头旁,坐下,又从那个锈铁皮盒子里摸索着,想再卷一根烟。“路嘛……倒是有那么一条,老子平时捡破烂,偷懒走的近道……”
众人一听,眼中顿时燃起希望。
“……不过,”老头话锋一转,抬起眼皮,那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明,“老子凭什么告诉你们?”
老鬼急了:“你这老……”
陈渡抬手制止了老鬼,他看着老头那双看似浑浊,实则藏着算计的眼睛,明白了。这老头,是在谈条件。
“我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陈渡实话实说。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最后,落在了三娘怀里依旧痴傻的丫蛋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了些。
三娘下意识地把丫蛋抱得更紧。
老头移开目光,又看向陈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老子在这洞里,缺个……端茶递水、晚上能给焐焐脚的……这小丫头片子,看着倒是挺乖顺……”
“你做梦!”三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把丫蛋死死搂在怀里。
老鬼也怒了,柴刀一横:“老东西,你找死!”
老头却不慌不忙,只是看着陈渡。
陈渡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但坚决:“孩子,不行。”
老头似乎料到了这个答案,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又落到了老鬼背上那根用破布缠着的断橹上。“那……那根木头疙瘩,看着有点意思。给老子瞧瞧?”
老鬼下意识地侧身护住断橹:“这也是命根子!不能给!”
老头撇了撇嘴,显得有些兴味索然。他最后看向陈渡,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那……你这后生,看样子像个识文断字的。帮老子……写几个字,怎么样?”
写字?这要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陈渡微微一怔:“写什么?”
老头从他那破烂衣裳的深处,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着的、边缘已经毛糙破损的黄色纸张,看着有些年头了。他把纸小心翼翼地展开一点,露出上面几个模糊的墨字,似乎是个地址,或者人名。
“照着这个……给老子重新描一遍,描清楚点。”老头把纸和一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秃了毛的笔递过来,笔杆都裂了缝。“老子眼神不好,以前请人写的,快磨没了。”
就这么简单?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陈渡看着那纸和笔,又看看老头那看似浑浊却暗藏期待的眼神,心中念头飞转。这老头绝不简单,他守在这“后门”,知道黑衣人的勾当,此刻提出这个要求,真的只是描几个字?
但他没有选择。
“好。”陈渡应下。他在孟婆婆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到老头旁边,接过那纸和秃笔。没有墨,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瓦片,里面是刮下的一点锅底灰,兑了点口水,就算是墨了。
陈渡的手因为失血和虚弱,有些颤抖。他借着火光,仔细辨认着纸上那几个模糊的字迹。那是用颇为工整的楷书写的一个地址——“淮安府清江浦,马头镇,义庄,陈”。
看到“清江浦”和“陈”字,陈渡的心猛地一跳,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屏住呼吸,用那秃笔,蘸着那劣质的“墨”,一笔一画,极其认真地将那几个字,在原迹上小心翼翼地重新描摹清晰。
他写得慢,每一笔都像是在耗尽力气。洞里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粗糙纸张的沙沙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老头就坐在旁边,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渡的手,和他笔下逐渐清晰的的字迹,那眼神复杂,有期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甚至……还有一点点,像是怀念的东西。
终于,陈渡写完了最后一笔,轻轻放下了笔。
老头一把抓过那张纸,凑到眼前,几乎是贴着看,手指颤抖地抚过那新描的墨迹,嘴里喃喃念叨:“对了……对了……就是这儿……清江浦,马头镇,义庄,陈……”
他反复念了几遍,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刻进脑子里。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张重新用油布包好,揣回怀里最贴身的地方,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满足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轻松了不少。他抬起头,看着陈渡,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算是和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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