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岔河顿时炸开了锅。泥水飞溅,叫骂声、追赶声响成一片。那些麻木的居民纷纷从窝棚里探出头,或惊恐,或麻木,或带着看热闹的兴奋,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追逐。
水虺像一头被围猎的豹子,在杂乱无章的窝棚间左冲右突,凭借着一股悍勇和灵活,暂时没被追上。但他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他对地形不熟,体力也终有耗尽的时候。
他想起老篾头的话——“我在坡上等着信儿”。坡上!他抬头望向那片地势稍高的窝棚区,一咬牙,朝着那个方向拼命冲去。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叫骂声几乎就在耳边。他能听到铁尺破空的声音。
就在他快要冲上坡地,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以为要挨上一下的时候,旁边一个低矮的窝棚里,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猛地将他往里一拽!
水虺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直接拉进了窝棚里,踉跄几步才站稳。棚帘随即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追喊声。
棚里光线昏暗,水虺喘着粗气,警惕地握紧铁钎,看向拉他进来的人。
正是老篾头。他佝偻着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刚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信儿,我带到了。”水虺喘着气,盯着他,“那马老倌,被北滩的刀疤脸盯着。”
老篾头慢悠悠地走到棚口,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看。外面,刀疤脸带着人追到坡下,似乎有些顾忌,没立刻冲上来,只是在下面叫骂。
“看见了。”老篾头放下帘子,转过身,那双精明的眼睛看着水虺,“身手不错,是条过江龙。可惜,脾气躁了点。”
水虺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水,冷笑:“比不上老哥你会算计。”
老篾头也不生气,走到角落一个破箱子旁,打开,从里面舀出小半碗黄澄澄的糙米,用一个破碗装了,递给水虺:“喏,说好的。”
水虺看着那碗米,又看看老篾头,没接。“就这点?”
“问话的价钱。”老篾头淡淡道,“你把人打了,这乱子,得你自己平。”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北滩的龙爷,最记仇。你在他地头动了他的人,还跑到了我这儿……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水虺心头一沉,知道自己彻底被这老狐狸拖下水了。他现在不但欠着老篾头的米债,还得罪了北滩的龙爷,在这乱岔河,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他沉默地接过那碗米,分量很轻,却感觉有千斤重。
“接下来,怎么平?”他抬起头,看着老篾头,声音沙哑。
老篾头咧开嘴,露出黄牙,脸上的皱纹像揉皱的河图。
“那就要看你这条过江龙,是想被乱棍打死在滩头上,”他慢条斯理地说,“还是……真想在这乱岔河,搅起一点风浪了。”
棚外,北滩那些人的叫骂声还未停歇,像背景音一样,提醒着水虺他此刻的处境。而棚内,老篾头的话,则像另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向他罩来。
喜欢河葬请大家收藏:(www.xtyxsw.org)河葬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