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士兵，也不像是普通的仆役。

陈渡蹲下身，仔细查看。他发现这骸骨下方的淤泥里，似乎半掩着一块扁平的东西。他伸手进去，摸索着，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深黑色的木牍。木牍质地紧密，虽然被水浸泡了不知多少岁月，却并没有完全腐朽。上面用锐器刻着几行小字，字迹古朴，他一个也不认识。

但在这几行字的旁边，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那是一个简化的、正在漩涡中沉没的船的标记。

这个标记，与石柱上那些祭祀场景中，人们跪拜的方向，以及老鱼头提到的“督漕官船”的标记，隐隐呼应。

陈渡的心跳有些加快。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木牍用油布包好，塞进怀里。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骸骨和他身边的工具上。

这是一个匠人。一个很可能参与了这座水下建筑修建，最终却没能逃出去的匠人。

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是意外，还是……被遗弃？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吴念清忽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醒了？还是魇着了？”钟伯连忙按住他。

吴念清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他一把抓住钟伯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嘶哑尖利：

“水！好多水！淹上来了！他们都死了！祭品……都是祭品！河神发怒了……快跑！快跑啊！”

他一边嘶喊，一边疯狂地挣扎，力气大得惊人，钟伯和李老汉两个人都几乎按不住他。

“念清！念清！醒醒！没事了！”钟伯用力拍打着他的脸。

吴念清猛地顿住，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看清了周围的人和跳动的灯火，以及远处无边的黑暗。他脸上的恐惧并未消退，反而更浓，他缩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喃喃道：

“不是梦……是真的……我们……我们到了不该来的地方……这里的冤魂……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的疯话像一股寒流，瞬间冲散了刚刚因为找到落脚点而升起的一丝暖意。孟婆婆又开始捻她的木珠子，三娘把丫蛋的脸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去看吴念清扭曲的脸。

陈渡走回石灯旁，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下明暗不定。他看了一眼状若癫狂的吴念清，又看了看怀中那块冰冷的木牍，最后望向那片吞噬了匠人骸骨的幽深水域。

吴念清的疯话固然不可全信，但这具匠人骸骨和神秘的木牍，却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绝非善地。

他们暂时安全了，却好像闯进了一个更大、更古老的谜团和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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