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他坐在稍远些的地方,看似在打磨那木矛,眼神却时不时扫过黑娃和那片芦苇水道。
陈渡靠着棚壁,安静地听着黑娃的絮叨,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当黑娃提到官差盘查得严,似乎在搜寻什么重要人物或物件时,陈渡搁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鱼汤炖好了,奶白色的汤汁翻滚着,混着鸭杂汤的浓香,让人食指大动。几人围坐在火堆旁,就着杂面馍馍,吃起了这顿难得的“盛宴”。黑娃是个健谈的,几口热汤下肚,话更多了起来,从他爷爷那辈跑船的故事,说到如今运河上的种种不平。
丫蛋吃饱了,靠在三娘怀里,听着大人们说话,眼皮开始打架。
陈渡吃得不多,精神却似乎好了些。他偶尔会问黑娃一两句关于下游河道、村镇的情形,问得细致,却又不动声色。
老船公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那双看尽世事的眼睛里,藏着谁也猜不透的心思。
只有哑巴,始终沉默,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激不起半点言语的涟漪,却自有其沉甸甸的分量。
日头渐渐西斜,将苇荡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黑娃吃饱喝足,起身告辞:“七叔,俺还得往前赶一段,找个地方下网,明儿早好去镇上卖。”
老船公点点头:“去吧,小心些。”
黑娃撑篙离岸,小船晃晃悠悠,没入金色的芦苇丛中,欸乃的槽声渐行渐远。
水湾里又恢复了寂静。晚风吹来,带着凉意。
老船公看着黑娃消失的方向,忽然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对陈渡道:“这黑娃,是个老实孩子,就是命苦,爹娘死得早,媳妇跟人跑了,就剩他一个,在水上漂着。”
陈渡望着那被夕阳染红的河水,轻声道:“这世上……苦命人多。”
老船公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哑巴走过来,将一件不知何时用芦苇和干草编成的、带着兜帽的简陋蓑衣,披在了靠着三娘睡着的丫蛋身上。
三娘看着哑巴那沉默而细致的动作,心里头一暖,眼眶又有些湿了。
这荒凉的苇荡,因着这一顿烟火饭,因着这萍水相逢的些许暖意,竟也生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暂时驱散了那无处不在的寒意与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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