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蓟城的第二日,将南下诸事粗略安排妥当后,张珩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思念便如春草般疯长起来。他并未大张旗鼓,只换了身常服,信步走向城西的蔡府。
秋意已深,蔡府庭院中的花草大多已凋零,唯有几株菊花傲然挺立,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蔡琰似乎早已心有所感,并未在书房,而是静静地站在一丛秋菊旁,素手轻抚花瓣,目光却不时飘向院门方向。当她看到那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时,眸中瞬间绽放出的光彩,比那秋日的阳光还要明媚温暖。
“承霸!”她轻唤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快步迎上前去。几月不见,她清减了些,但气色还好,眉宇间那份书卷气中,因这漫长的等待与牵挂,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致。
“文姬。”张珩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双手,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蔡琰仰头看着他风尘仆仆却愈发坚毅的面容,眼中水光潋滟,“听闻你们此行颇多险阻,还遇到了猛虎……我,我日夜忧心。”她的话语轻柔,却将数月来的担忧尽数道出。
两人就在这秋菊环绕的庭院中,寻了处石凳坐下。张珩细细述说起南下经历,如何力服典韦,如何寻访戏志才,又如何巧遇神医张仲景……他略去了其中的凶险,只将那些奇人异事、峰回路转娓娓道来。蔡琰听得入神,时而因典韦的莽直莞尔,时而为戏志才的困境蹙眉,时而又为张仲景的仁心仁术而赞叹。
“如今志才先生与其妹得仲景先生诊治,心病身病皆除,实乃大幸。”张珩最后感慨道,目光温柔地落在蔡琰脸上,“只是,在外奔波时,每每夜深人静,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蔡琰脸颊飞起红霞,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也是。蓟城秋深,漳水渐寒,只盼你早日归来。”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起头,眼中情意流转,“如今你功勋愈着,为皇叔寻得如此多贤才,幽州上下,谁不称赞?”
两人目光交融,数月分离的思念与牵挂,在这无声的对视中尽数消融,化为更深的眷恋。庭院中,菊香幽幽,情意绵绵。
然而,这般温馨的景象,却被廊下一位悄然驻足的老者看在眼里,化作了一声意味复杂的轻咳。
张珩与蔡琰闻声,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分开起身。只见蔡邕蔡伯喈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父亲。”蔡琰连忙行礼,脸颊红晕未褪。
“蔡先生。”张珩也恭敬施礼,心中略有忐忑。
蔡邕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张珩脸上,他缓步走来,竟出奇地没有迂回,直接开门见山道:“承霸,你与文姬两情相悦,老夫并非迂腐之人,早已看在眼里。你既心系文姬,文姬亦倾心于你,为何迟迟不见你有所表示?莫非是觉得我蔡家如今门庭冷落,配不上你这位声名赫赫的‘霸王子’?” 老先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为人父的急切。
张珩没想到蔡邕如此直接,连忙躬身道:“先生言重了!珩对文姬之心,天地可鉴!绝无半分轻视之意!只是……”他直起身,目光坚定中带着一丝无奈,“如今天下纷乱,汉室倾颓,大哥基业初建,北有胡虏,南有强邻,正是内外交困,亟需奋力之时。珩蒙大哥信重,委以军事重任,常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常言道,‘大丈夫功不成,名不就,何以家为?’珩若此时耽于家室之乐,恐负大哥厚望,亦非文姬良配啊!”
这番话,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深知乱世生存之艰,幽州发展之迫,总觉个人情感当暂居其后。
蔡邕闻言,眉头紧锁,他理解张珩的志向与责任感,但看着女儿日渐深沉的情思与等待,心中不免焦急。他知道自己劝说不动这头倔强的“霸王”,只得拂袖哼了一声:“竖子之见!”转身离去,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翌日,蔡邕竟亲自前往州牧府,求见刘备。
刘备听闻蔡邕来访,虽政务繁忙,仍立刻放下手头之事,亲自出迎,执礼甚恭。对于这位海内大儒,他一直是极为尊敬的。
分宾主落座后,蔡邕也不客套,直接将昨日所见与张珩那番“何以家为”的言论和盘托出,末了叹道:“皇叔,承霸志存高远,心系大局,老夫佩服。然,文姬年岁渐长,与他情投意合已久,如此蹉跎,岂不苦了文姬?老夫舔为人之父,实在不忍见小女日夜悬望。故而冒昧前来,恳请皇叔,能否规劝承霸一二?”
刘备听罢,恍然大悟,随即不禁失笑。他拉着蔡邕的手,诚恳道:“伯喈先生放心,此事,备定当尽力!承霸是我三弟,文姬乃先生爱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能成就好事,备亦为之欣喜!承霸所言,虽有其理,然大丈夫立世,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国本是一体。岂能因国事而全然废弛家事?若因此辜负了文姬姑娘,岂非不义?先生且回,备这就去寻承霸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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