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创伤,不仅体现在凋敝的城垣与荒芜的田野上,更深植于幸存者的内心与濒临崩溃的生产体系之中。冀北新附之地,大量田地因战乱抛荒,农户也因缺乏耕牛、农具残破而无力耕种,眼看秋种时节将至,若再耽误,来年必将出现大范围饥荒,届时莫说稳固统治,恐怕连最基本的安定都无法维持。
蓟城州牧府内,气氛凝重。田畴从冀北发回的文书,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严峻的形势:“……卢奴左近,荒田逾半,现存耕牛十不存三,民多以人代牛,拉犁翻土,效率低下,日不及亩,民力疲敝,怨声渐起……若今岁秋种不及,明岁春荒恐难避免……”
刘备将文书传给张珩、戏志才等人阅看,眉头紧锁:“国让所言,触目惊心。北冀初定,若根基不稳,则前功尽弃矣。诸位,可有良策以解燃眉之急?”
戏志才沉吟道:“可从幽州紧急调拨部分粮种,再从军中抽调部分驮马、健牛支援冀北,然此皆治标之法。耕牛繁衍需时,驮马不善耕田,人力终有穷尽。归根结底,需在农具上寻求突破,提高耕作效率,方能以有限的人力畜力,垦种更多的土地。”
张珩一直在凝神细听,此刻,他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一个熟悉的名词和与之相关的模糊记忆碎片,因戏志才“农具”二字而被瞬间激活——曲辕犁!
他前世并非农学专家,但对这中国古代农具史上划时代的发明有所耳闻。相比此时普遍使用的笨重、回转不便的直辕长犁,曲辕犁结构更合理,使用更灵活省力,尤其适合个体小农经济下的精耕细作,能极大提升耕作效率!
“大哥,志才!”张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或许,我有一法,可改良现有耕犁,或能解此困局!”
“哦?三弟快快讲来!”刘备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这位三弟常有惊人之举。
张珩命人取来笔墨绢帛,凭借记忆与理解,开始在帛上勾勒起来。他一边画,一边解释道:“如今民间所用,多为直辕长犁,犁辕直而长,犁架沉重,转弯调头极为不便,需二牛抬杠方能牵引,且入土深浅难以精准控制,费力而效低。”
他笔锋一转,画出一个新的结构:“我所构想之新犁,其关键在于此处——将直辕改为弯曲之辕!如此,犁辕缩短,犁架整体重量减轻,灵活性大增!更妙者,可在此处增设一可调节之‘犁评’,通过进退犁评,即可控制犁箭上下,从而精准调节犁铧入土之深浅!此外,犁梢与犁床之连接亦需改进,使其更易操控方向……”
他详细地解释着曲辕犁的各个部件:弯曲的犁辕、控制深浅的犁评和犁箭、便于扶握操控的犁梢,以及稳固的犁床。这些构想,虽基于他模糊的记忆,却结合了他对力学和实际应用的思考,力求在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下能够实现。
戏志才听得目光炯炯,他虽不精于匠作,却通晓事理,立刻抓住了关键:“二将军此图,若真能制成,确可解决直辕犁笨重、回转不便之弊!一牛甚至一马便可牵引,入土深浅可控,于小片田地、丘陵坡地尤为适用!若能推广,一人一牛一日所耕之田,或可倍于往昔!”
刘备虽对具体构造不甚明了,但听戏志才如此推崇,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下令:“即刻召集蓟城内所有技艺精湛之铁匠、木匠,由三弟亲自督导,不惜工本,全力试制此新式耕犁!所需物料,一应优先供给!”
军令如山,蓟城最好的工匠很快被集中到城西的官营工坊。张珩亲自坐镇,与工匠们一同研讨。起初,工匠们对这位“霸王子”将军提出的种种新奇构想颇感困惑,但在张珩耐心讲解、反复比划,甚至亲手用木料制作模型演示后,他们逐渐理解了其中的奥妙,眼中也露出了惊叹与狂热。对于这些真正的技术实践者而言,一种能显着提升效率的新工具,其吸引力是无穷的。
经过数次失败的尝试和细节调整,数日之后,第一架根据张珩构想打造的“曲辕犁”原型,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它比传统的直辕犁显得更加精巧、紧凑,弯曲的辕木打磨光滑,活动的犁评和犁箭结构巧妙。
“牵牛来,下田一试!”张珩迫不及待地命令。
在蓟城郊外的一片官田里,在刘备、戏志才以及众多工匠、官吏的注视下,一名老农半信半疑地驾驭着一头不算强壮的黄牛,拉起了这架新奇的曲辕犁。犁铧轻易地切入土壤,在老农的操控下,犁身灵活地转动,翻起的土垄均匀而深透。更让人惊喜的是,通过调节犁评,入土的深浅果然可以随心控制!原本需要壮牛和大力农夫才能操作的深耕,如今这头普通黄牛和一位老农便能轻松完成,而且速度明显快于使用旧式直辕犁!
那老农起初还小心翼翼,几趟下来,脸上已满是难以置信的喜悦,他停下犁,激动地向刘备和张珩禀报:“皇叔!将军!神了!这犁真是太神了!轻省!好使!转弯抹角一点不费劲,这土翻得又深又匀!小老儿种了一辈子地,从未用过这般好使的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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