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异食者

作品:一百个未解之谜|作者:难和以丰|分类:悬疑|更新:2025-12-18 12:44:54|字数:14116字

2023年深秋,我在云南哀牢山腹地一座被藤蔓半掩的彝族村寨里,第一次亲眼见到“吃土的人”。她叫阿婻,六十七岁,左耳垂缀着三枚银环,指甲缝里嵌着赭红色黏土,说话时总不自觉地用拇指摩挲下唇内侧——那里有一道细长、陈旧、微微凸起的浅褐色瘢痕。当她从陶罐中舀出半勺湿润的赤铁矿黏土送入口中时,动作轻缓得如同啜饮晨露。我递去矿泉水,她摆摆手,只将一小撮土撒在掌心,对着阳光眯眼端详:“你看,它在呼吸。”那团土粒在斜射光线下泛出微弱的虹彩,仿佛内部正进行着缓慢而精密的矿物代谢。

这不是文学修辞,而是我亲历的现场。更令人震动的是,阿婻并非孤例。在埃塞俄比亚南部奥莫河谷,我记录过牧民吞食富含高岭石的白垩岩以中和发酵乳中的酸毒;在孟加拉国恒河三角洲的洪泛区,孕妇每日定量咀嚼含锌黏土以缓解妊娠性呕吐;在秘鲁安第斯山脉海拔4200米的普诺高原,世代放牧羊驼的艾马拉人将火山灰混入玉米糊——他们称其为“大地之盐”,并坚信它能强化骨骼以抵御高原性骨质疏松。这些行为被统称为“异食症”(Pica),医学教科书将其定义为“持续性摄食非营养性、非食物性物质超过一个月,且不符合文化习俗或发展水平”的病理状态。然而,当我在全球二十三个国家、七十六个社群完成田野调查后,一个尖锐悖论日益清晰:若此行为确属病态,为何它在人类演化史上从未消亡?为何它在营养匮乏与营养过剩的双重极端中同时高频出现?为何接受现代医学干预的异食者,其生理指标常优于同龄对照组?

真正的谜题,从来不在“他们为何吃土”,而在于——我们为何如此执着地将“吃土”判定为错误?

第一章:命名即规训——异食概念的历史考古学

“异食”一词的现代汉语译法,本身便是一场隐秘的认知殖民。它源自希腊语πικα(pika),本义为“啄食”,最初由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用于描述鸟类啄食特定矿物的行为。16世纪,瑞士炼金术士帕拉塞尔苏斯将该词引入人体医学,用以指代“因体内元素失衡而本能寻求对应矿物以自愈”的现象。彼时,“异食”尚是身体智慧的显影,而非精神错乱的征兆。

转折点发生在19世纪中叶。随着工业革命催生的公共卫生运动兴起,“清洁—污染”二元论迅速渗透至医学话语体系。1857年,英国医生威廉·巴克斯特在《柳叶刀》发表题为《论堕落食欲:论城市贫民中泥土癖的道德病因》的论文,首次将异食与“道德败坏”“智力退化”“种族退化”捆绑。他援引当时盛行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宣称:“吞食泥土者,其灵魂已退回地质纪元。”这一论述迅速被殖民医学采纳——在印度马德拉斯管辖区,英属殖民当局将当地达利特群体食用红土的行为列为“不可接触性”的生理证据;在南非开普殖民地,布尔医生将科伊桑人咀嚼含砷黏土的习惯诊断为“霍屯督痴呆症”的前驱症状。

20世纪初,美国精神病学协会(APA)将异食正式纳入《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DSM)第一版,归类为“冲动控制障碍”。但吊诡的是,DSM-II(1968)却悄然删除了该条目,理由是“缺乏足够流行病学证据支持其作为独立精神疾病的存在”。而DSM-III(1980)又将其复活,却移至“儿童期与青少年期障碍”章节,并附加严苛前提:“必须排除文化习俗、宗教仪式及营养性需求”。这一反复,暴露了诊断标准背后深刻的知识政治:所谓“排除文化习俗”,实则以欧美中产阶级家庭饮食规范为唯一合法标尺;所谓“营养性需求”,则预设了营养学知识的普世有效性——而恰恰是后者,在21世纪初遭遇了根本性质疑。

2012年,哈佛大学营养学系发布里程碑式研究《土壤微生物组与人类肠道菌群的跨域共生假说》。团队发现,埃塞俄比亚哈迪亚族所食白垩岩中,存在一种此前未被鉴定的嗜碱芽孢杆菌(Bacillus alkaliphilus strain HA-7),其分泌的胞外多糖能显着增强肠道上皮细胞对铁离子的主动转运效率。更惊人的是,当研究人员将该菌株灭活后喂食缺铁小鼠,补铁效果下降63%;而保留活性菌株,则提升血红蛋白合成速率41%。这意味着,当地人的“异食”行为,实为一种经数百年自然选择优化的、高度精准的微生物介导型营养干预策略。

命名史即权力史。“异食症”这一标签,本质是现代性知识装置对前现代生存智慧的一次系统性误读。它用病理化的语言,遮蔽了人类在漫长演化中发展出的、远比维生素片复杂百倍的生态性营养获取机制。

第二章:地质学的馈赠——异食物质的物质性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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