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能量读数……正在指数级飙升,同时伴随着同等量级的湮灭反应!指挥官,我们……”
医疗官的声音在“坚韧意志号”的舰桥内颤抖着响起,却又在伊芙琳·阿尔法那冰冷如铁的目光注视下戛然而止。不需要复杂的仪器数据,仅凭肉眼,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无形压力,就足以让舰桥内每一位幸存者明白——林风,他们最后的希望与图腾,正行走在彻底毁灭的边缘。
他被安置在舰桥后方紧急搭建的生命维持平台上,原本覆盖其上的医疗凝胶和能量导管,此刻早已被更为狂暴、更为本质的力量所驱散、蒸发。林风悬浮在离平台半尺的空中,身体成为了一个惨烈而诡异的战场。
他的左侧,曾经承载着“普罗米修斯碎片”、引导过恒星能量、吸收过暗潮之力的左臂,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崩塌。构成手臂的物质,从指尖开始,如同被岁月与虚无同时加速了亿万倍,皮肤、肌肉、神经、骨骼……一切都在微观层面瓦解,化作一种比最深沉的太空还要黑暗的尘埃,悄无声息地剥离、飘散。这不是爆炸,也不是腐蚀,而是“存在”本身被强制“归零”的过程。肩膀处的断口狰狞可怖,没有鲜血,只有不断扭曲、逸散的黑暗能量,像是一个连接着反宇宙的微小裂隙,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希望,散发出令所有生命形式本能恐惧的、绝对的“无”之气息。
而他的右侧,则呈现出一种截然相反,却同样令人心悸的异变。作为对抗左臂崩解的平衡,或者说,是体内“碎片”本源与人类集体情感信念在绝境下的最后挣扎,他的右半身正发生着剧烈的“光化”。血肉之躯失去了原有的质感,变得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粹的光子能量凝聚而成。刺目而温暖的辉光从内部透出,照亮了周围焦虑的面孔,也暂时抵御着左肩那黑暗断口的侵蚀。他的右臂,甚至部分右胸和脸颊,都呈现出这种非人的、神圣却又脆弱的光辉态,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融入光芒,消散于无形。
一暗一明,一寂灭一辉煌,两种本质对立、势同水火的宇宙法则之力,以林风残破的躯壳为战场,展开了最原始、最残酷的“双向吞噬”。黑暗想要将那刺眼的光明彻底拉入永恒的沉寂,光明则试图净化那亵渎存在的虚无。能量在他体内激烈冲撞、湮灭、再生,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混沌平衡。这平衡如同在万丈深渊上摇曳的蛛丝,任何一丝微小的扰动,都可能引发彻底的崩塌,将林风,乃至整艘“坚韧意志号”,甚至这片星域,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报告!舰体内部能量场发生剧烈畸变!护盾发生器输出功率波动超过临界值!部分管线过载熔断!”
一名技术军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伊芙琳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她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此刻也略显凌乱,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巨大的压力。她死死盯着主屏幕上林风那扭曲的身影,以及旁边疯狂跳动的、早已超出任何已知生命体范畴的数据流。
“零号!”她的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嘶哑,“分析现状!给出最优生存方案!”她必须做出抉择,为了这艘船上仅存的人类火种,也为了……那个正在承受非人痛苦的男人。
悬浮在一旁、光芒比平时黯淡许多的零号意识聚合体,发出了一阵不稳定数据流般的嗡鸣。“分析中……林风管理员当前状态,定义为‘高维法则冲突实体化’。其体内能量层级已超越本舰容纳极限,持续干扰本地物理常数。最优生存方案……概率计算中……”
短暂的沉默,对于舰桥上的每一个人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计算结果:”零号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特有的、不带感情的冰冷,然而其内容却让所有人的心沉入谷底,“方案一:尝试外部能量介入,强行稳定或分离冲突能量。成功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零七,失败后果:能量失控,引发链式反应,‘坚韧意志号’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概率瞬间湮灭。方案二:立即启动紧急隔离协议,将林风管理员及其能量场抛射至最近的危险星域。成功率百分之九十八,可暂时保障本舰安全。”
“暂时?”伊芙琳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的,指挥官。根据‘监护者’数据库残留信息及当前观测,‘收割者’暗潮已锁定林风管理员体内能量特征。即使进行空间抛射,其能量波动仍将如同灯塔,大概率在短时间内引来暗潮主力。并且……”零号顿了顿,“失去林风管理员这一‘唯一变量’,本文明在面对后续‘收割者’或‘拉普拉斯系统’清理协议时,长期生存概率趋近于零。”
残酷的二选一。冒险干预,几乎等同于集体自杀;抛弃林风,也不过是慢性死亡,并且是背负着道德枷锁的、毫无希望的流亡。
伊芙琳的拳头重重砸在指挥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她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苍白、惊恐,却又隐含着一丝期待的脸。他们期待她能再次带领他们创造奇迹,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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