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锡光漫巷,烟火传家
一、晨雾里的锡器声
春分刚过,巷口的老槐树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晨雾还没散尽,“苏记锡铺”的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苏逸踩着青石板上的露水,把祖父传下来的铁砧搬到门口,錾刀与锡片相碰的脆响,像颗石子投进雾里,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小逸,给我磨把锡壶嘴。”隔壁的陈大爷揣着个扁扁的布包,雾白的眉毛上挂着水珠,“昨儿孙子满月,亲戚喝多了,把壶嘴撞瘪了。”布包里露出只锡酒壶,壶身刻着“龙凤呈祥”,是苏逸父亲十年前的手艺,边角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苏逸把壶嘴卡在特制的铁钳上,用细錾一点点把瘪处撑开。晨雾在他鼻尖凝成小水珠,滴落在锡壶上,晕开圈淡淡的水痕。“大爷,这壶用了这些年,锡性养得正好,”他头也不抬地说,“磨完跟新的一样,就是别再让孩子当玩具耍了。”
陈大爷嘿嘿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带的糖糕,热乎的。”油纸掀开,甜香混着锡器的金属味在雾里散开。苏逸瞥见大爷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秋衣,忽然想起去年他说想给孙子做只锡制长命锁,又总说“不急”。
錾刀停下的间隙,苏逸从柜台下摸出个小锦盒,里面是只巴掌大的长命锁,锁身刻着“长命百岁”,锁扣处焊着两只小铃铛,一晃就发出细碎的响。“大爷,这个您拿着,”他把锦盒塞进老人手里,“就当给孩子的满月礼,反正也是我练手做的。”
陈大爷推搡着不肯收,布包掉在地上,滚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十块。“我知道你这东西金贵,”老人声音有点涩,“这钱你先拿着,不够我再给你凑。”苏逸没说话,只是把长命锁往他兜里塞,指尖触到老人掌心的老茧,像摸到了巷子里那些被岁月磨平的青石板。
二、锡铺里的光阴故事
日头爬到头顶时,锡铺里已经堆了不少活计:张婶要补的锡制汤婆子、李叔的烟盒、还有念念托他修的铁皮文具盒——那盒子边角都卷了,却被孩子用彩笔涂得五颜六色,上面还贴着颗用锡箔纸折的星星。
苏逸正给汤婆子换底,锡液在模具里咕嘟冒泡,散发出松香的气味。这汤婆子是张婶嫁过来时带的嫁妆,用了三十多年,去年冬天底漏了,她一直舍不得扔,说“里面有我家老头子年轻时的体温”。
“小逸哥,我来拿文具盒啦!”念念背着书包冲进铺子里,羊角辫上还别着朵小雏菊。她踮脚趴在柜台上,看见自己的文具盒已经修好了,卷边的地方被敲得平平整整,还镶了圈细细的锡条,像给旧盒子镶了道银边。
“你看这锡条,”苏逸拿起文具盒给她看,“以后再摔就不怕卷边了,就是别再往里面塞石头子儿了,刮坏了我可不修第二次。”念念吐吐舌头,从书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是她攒的玻璃珠,五颜六色的在阳光下发亮。
“我用这个跟你换好不好?”孩子把玻璃罐往他面前推,“王奶奶说这些珠子能卖钱。”苏逸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总把捡来的废品往祖父的锡炉里扔,被骂了还咧着嘴笑。
他拿起那只镶了锡边的文具盒,在背面用錾刀轻轻刻了只小松鼠,尾巴蓬松着,像在树上跳。“不用换,”他把文具盒递给念念,“不过你得答应我,下次考试再拿满分,我就给你做个锡制的笔架,比这个还好看。”
孩子欢呼着跑出去,书包上挂着的锡箔星星晃来晃去。苏逸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头看见张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里面是双纳得密密实实的布鞋。“我看你总蹲在铁砧前,”她把布鞋往柜台上放,“给你做的,鞋底加了层棉,暖和。”
汤婆子的锡底已经凉透了,苏逸用布擦干净,递给张婶。女人接过时,指尖在“囍”字纹上摩挲了好久,忽然说:“我家老头子走的那天,就用这汤婆子焐着脚,说跟年轻时一样暖。”锡器的反光里,她的眼眶有点红。
三、午后的锡屑与心事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锡铺,在地上投下铁砧的影子。苏逸把周伯送来的旧锡酒壶拆开,准备重新熔铸。壶底刻着的“1986”已经模糊不清,却能看出当年錾刻时的用心,每道纹路都像在诉说着什么。
他把碎锡片扔进熔锡炉,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颊发烫。锡片在火里慢慢变软,化成银白色的液体,里面裹着的细小杂质浮上来,像浮出水面的往事。苏逸用长勺把杂质撇掉,想起祖父说的“熔锡就像做人,得把心里的疙瘩化了,才能活得透亮”。
“小逸,忙着呢?”巷口修车铺的老马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个锈迹斑斑的锡制工具箱,“这箱子是我刚学徒时师父给的,锁坏了,你给看看能不能修。”箱子上印着“劳动最光荣”,漆皮掉了大半,却透着股老物件的沉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