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的汉白玉石阶泛着冷光,晨光刚漫过城楼的飞檐,檐角铜铃在风里轻晃,“叮铃” 声碎在空气里,却压不住阶下百姓的呼吸声 —— 那是掺着后怕与愤懑的气息,像潮水下的暗流,在寂静里翻涌。沈惊鸿站在石阶下,玄色官服上还沾着昨夜邪窟的灰,鬓边一缕碎发被风拂到颊边,她却没抬手拂开,只是望着紧闭的朱漆宫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尚方宝剑。
“小姐,要不…… 再等等?” 陈忠拄着拐杖跟在身后,声音里带着犹豫。方才太监传旨时的模样还在眼前 —— 那太监捏着圣旨的手高高抬起,念到 “南疆事暂息,勿再深究” 时,眼角的余光扫过沈惊鸿,带着几分 “识时务” 的暗示。“陛下也是怕南疆使团闹起来,毕竟他们还带着贡品在驿馆,真撕破脸,恐伤了两国和气……”
“和气?” 沈惊鸿猛地回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 不是愤怒,是寒心。昨夜从邪窟里救出来的百姓还在阶下站着,张婆婆拄着拐杖,拐杖头磨得发亮,那是她儿子生前给她做的,而她儿子,三天前在京郊被尸蛊咬后变成 “僵影”,最后死在禁军的刀下。此刻张婆婆正望着宫门,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却没哭,只是死死咬着唇,像在等一个说法。“陈爷爷,您看张婆婆,看那些百姓,” 沈惊鸿的声音放得轻,却字字戳心,“他们差点被蛊虫啃成白骨,现在陛下说‘息事’,那他们的苦,算什么?昨夜死去的禁军兄弟,又算什么?”
陈忠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磨破的鞋尖 —— 那是跟着沈惊鸿跑遍药肆街、邪窟留下的痕迹。阶下的百姓渐渐围了过来,没人说话,却自觉地往沈惊鸿身后站,像一群找到了主心骨的雏鸟。年轻的小虎攥着短刀,刀鞘上还沾着蛊虫的黏液,他往前站了半步,轻声说:“小姐,我们跟你一起去。陛下要是不见,我们就一直在宫门外等,直到他肯听我们说话!”
“对!我们跟你一起去!”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昨夜被救的汉子李二,他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那是被蛊藤划伤的痕迹。“沈大人,您为了救我们,连蛊毒都敢碰,我们难道还怕站在宫门外吗?大不了就是被抓,可要是今天不说话,下次蛊虫再来,我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呼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涟漪。“我们跟你去!”“求陛下为我们做主!” 百姓的声音渐渐汇在一起,不再是零散的低语,而是带着力量的呐喊,像风卷过麦田,在承天门外回荡。沈惊鸿看着眼前的百姓,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 昨夜在邪窟里的疲惫、接到圣旨的失望,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她抬手,轻轻按在胸口,那里藏着父亲留下的《南疆蛊案笔记》,笔记里写着:“为官者,当护百姓如护己亲,纵逆皇权,亦不可退。”
“好,”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宫门,声音清亮得像穿云的箭,“我们一起去。但记住,我们不是反,是请愿 —— 请陛下看看,他的百姓,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率先踏上汉白玉石阶,脚步沉稳。张婆婆拄着拐杖跟上,拐杖敲在石阶上,“笃笃” 声像在敲醒沉睡的皇权。百姓们跟在后面,有扶着老人的,有抱着孩子的,脚步虽慢,却没一个后退。守宫门的禁军拦住了他们,长枪横在身前,枪尖泛着冷光。“沈大人,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擅闯宫门,请您带百姓退下!” 禁军统领的声音带着无奈,他昨夜也在邪窟,亲眼见过沈惊鸿拼杀的模样,此刻拦着她,心里满是挣扎。
沈惊鸿停下脚步,没退,只是看着统领的眼睛:“王统领,昨夜你在邪窟,看到那些被关在铁笼里的百姓了吗?看到李三郎被蛊虫啃得只剩骨头了吗?”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柔,却更有力量,“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可你看看身后的百姓 —— 他们不是乱民,是想活下去的人。你忍心用长枪对着他们吗?”
王统领的手颤了颤,长枪的枪尖微微下垂。他回头,看向阶下的百姓:张婆婆正望着他,眼里没有恨,只有恳求;小虎攥着短刀,却没露出凶相,只是抿着唇,像在等一个答案。他突然想起昨夜在邪窟,李三郎临死前,还在喊 “救救我娘”,那声音像针,扎得他心口发疼。“让开,” 王统领突然开口,声音低哑,“都让开,别拦着沈大人和百姓。”
禁军们愣住了,却没人反驳,纷纷收起长枪,往两边退去。朱漆宫门就在眼前,沈惊鸿抬手,轻轻推了推 ——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像在等着这一刻的民声。她迈步走进宫门,百姓们跟着她,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里回荡,却不再是胆怯的,而是带着希望的。
宫道尽头,太监正匆匆赶来,看到沈惊鸿带着百姓进来,脸色瞬间发白:“沈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百姓闯宫门,你可知这是谋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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