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冬,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鹅毛般的雪片裹着凛冽寒风,将京城西北的皇陵群盖得严丝合缝,青灰色的碑石覆着厚雪,像一尊尊沉默的巨人;朱红陵门的漆色被雪映得发暗,连守陵卫士盔甲的鳞片上,都积了寸许雪粒,冷意顺着甲缝往里钻,冻得人指尖发僵,连握枪的力道都虚了几分。
沈惊鸿是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的。彼时她刚从南疆回京三日,昭镜司议事厅的案头还堆着未整理的蛊宗卷宗,泛黄的纸页上沾着南疆的草药碎屑。她趴在桌案上浅眠,怀里揣着父亲留下的 “蛊情录”—— 粗布封面被摩挲得泛毛,指尖贴在上面,仿佛还能触到父亲当年写下字迹时的温度。连日奔波让她浑身酸痛,却总习惯把这册子带在身边,像是父亲还在暗处护着她,替她挡着朝堂与江湖的风刀霜剑。
“沈大人!沈大人!大事不好了!” 驿卒的声音撞开议事厅的木门,带着风雪的寒气闯进来,惊得烛火猛地晃了晃,火星溅在案头的卷宗上,又很快熄灭。驿卒脸色惨白,连棉帽上的雪都忘了拍,喘着粗气喊道:“皇陵出事了!先帝的昭陵被盗了,陪葬的九龙袍不见了,还…… 还多了件染血的假龙袍!”
“什么?” 沈惊鸿猛地抬头,睡意瞬间被惊散,玄色披风从肩头滑落,掉在地上沾了半片雪,她却浑然未觉。右手一把攥住桌案上的七星剑,剑柄的缠绳勒得掌心发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 先帝昭陵是天启皇室的根基,陪葬的明黄九龙袍更是先帝登基时所穿,金线绣的龙纹缀着珍珠,象征着正统皇权,寻常盗匪怎敢动这主意?还留下染血的假龙袍,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搅局,想在朝堂上掀风浪。
“备马!” 沈惊鸿大步冲出议事厅,雪粒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却让她的脑子愈发清醒。她踩着积雪快步走向马厩,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去皇陵,快!别让任何人靠近现场!”
驿卒早已备好战马,枣红马通身油亮,见沈惊鸿过来,不安地刨着蹄子。沈惊鸿翻身上马,缰绳一勒,马儿嘶鸣一声,踏雪狂奔。雪地里的马蹄印深一脚浅一脚,很快就被飘落的新雪覆盖,像是什么都没留下,却让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 皇陵外有禁军日夜值守,陵门更是用千斤青石封死,石缝里灌了生铁,寻常人别说移开,连凿都凿不动。能盗走龙袍的,定是熟悉皇陵布防、甚至握着关键钥匙的人。
刚出京城北门,就见一队银甲人马迎面而来,甲片在雪地里泛着冷光,像一道流动的星河 —— 是萧玦。他显然也接到了消息,正带着禁军往皇陵赶,银色披风上落满了雪,却依旧身姿挺拔。看到沈惊鸿,萧玦立刻勒住缰绳,马蹄在雪地里蹭出半圈冰屑:“沈卿,你也接到消息了?”
“嗯。” 沈惊鸿点头,目光扫过他盔甲领口的雪粒 —— 那雪已经化了,留下一圈湿痕,想来他也是刚收到消息,连换件干爽披风的时间都没有。“皇陵守卫森严,能移开千斤石、盗走龙袍的绝非外人,” 她语气凝重,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我们得尽快赶到,别让现场被破坏,更别让消息先传到宫里,免得有人趁机做手脚。”
萧玦颔首,眼底的凝重更甚:“我已让人封锁了皇陵四周的官道,不准任何车马靠近,先去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说罢,他调转马头,与沈惊鸿并驾齐驱。
战马踏雪的声音在寂静的旷野里格外清晰,风雪越来越大,视线渐渐模糊,远处的皇陵群像一群蛰伏的巨兽,在大雪中透着森然的气息。沈惊鸿裹紧披风,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 先帝暴毙至今不过半年,新帝是先帝的侄子,登基时就有人私下议论 “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昭陵被盗,龙袍失窃,还留下染血的假龙袍,这背后的人,怕是想借先帝陵寝之事,动摇新帝的皇权,甚至挑起皇子内斗。
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昭陵。陵门前围满了守陵卫士,个个脸色惨白,手里的长枪都在微微颤抖,连甲胄碰撞的声音都带着慌乱。禁军统领见沈惊鸿和萧玦来了,立刻快步上前,单膝跪地,甲胄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沈大人!萧将军!属下罪该万死!昨夜戌时换班时还好好的,今早卯时换班,就见陵门的青石被移到了一旁,先帝的棺椁被打开,陪葬的九龙袍没了踪影,石台上还…… 还多了件染血的假龙袍!”
“起来说话。” 萧玦声音低沉,目光扫过陵门 —— 原本封死陵门的千斤青石,竟被移到了三丈外的雪地里,石底沾着新鲜的泥土,还带着未化的雪,显然是刚被移动不久。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石缝里的生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心里愈发沉:“昨夜值夜的人呢?都叫来,我要一一问话。”
“是!” 统领不敢耽搁,立刻让人把昨夜值夜的四名卫士带过来。四人都穿着单薄的守陵服,棉鞋湿透了,冻得嘴唇发紫,连牙齿都在打颤。看到沈惊鸿和萧玦,四人膝盖一软就想跪,却被萧玦抬手拦住:“不用跪,站着说。从戌时到寅时,你们都在什么位置?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听到异常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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