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凌尘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一般,干涩得难受,每一声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径直摔落下去。
慌乱之中,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脑袋却像是被一团乱麻缠绕,昏昏沉沉。
他扶着桌沿,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
每迈出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他才摇摇晃晃地挨到床边。
整个人像是失去支撑的木偶,重重地坐下,床板不堪重负,发出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吱呀”声,仿佛也在为他此刻的狼狈叹息。
他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眼神空洞而茫然地望着前方的墙壁。
那墙壁上空空如也,可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冰冷的墙面。
穿越了千里的山川湖海,直直地望到了那繁华的大唐皇城,望到了那几个还在殷切盼望着他回家的家人。
几滴清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从他泛红的眼角缓缓滑落,顺着脸颊,砸在粗糙的衣料上。
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宛如一朵悄然绽放的悲伤之花。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擦掉泪水,可手臂却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只能任由更多的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与脸上残留的酒渍混在一起,又咸又涩,仿佛是他这几年漂泊生涯的真实滋味。
凌尘没有完全喝下最后一壶酒,又或许是他此刻实在不想饮尽这最后一壶酒。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借酒消愁,学会了通过喝酒来抒发内心那些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缓缓伸出手,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握住那壶酒的壶柄,像是在握住自己最后的一丝慰藉。
他将那壶酒,缓缓地放到了桌面上,动作轻柔而迟缓,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
随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摸索着烛台,指尖触碰到烛火的瞬间,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热。
他轻轻一吹,烛光摇曳了几下,最终熄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缓缓躺到床上,身体陷进柔软的床铺,却感受不到丝毫的轻松。
他静静地闭上双眼,黑暗中,那些过往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已经有很久很久,他没有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四肢像是被抽去了力气,整个人渐渐开始放空。
思绪在黑暗中飘荡,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缓慢,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凌尘终于缓缓进入了梦乡,仿佛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暂时忘却这世间的苦难与牵挂。
翌日天微亮,东方天际还未染上浓艳的霞光。
只有几缕纤细如蝉翼的晨曦,穿透烬城老旧窗棂上蒙着的薄尘,像温柔的手指般轻轻拂过凌尘的脸颊。
他眼睫微颤,那层覆盖着眼睑的阴影随呼吸轻轻起伏。
片刻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先是映着一片朦胧的光晕,带着刚从浅眠中苏醒的惺忪。
几秒钟后,才渐渐聚焦,褪去了那份混沌。
没有丝毫迟疑,他手臂撑着床沿,利落起身,动作间不见半分慵懒。
身上的素色衣衫还带着夜露的微凉,他却似未察觉,径直走向窗边。
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他脊背挺直如松,静静伫立在窗前,仿佛与窗外初醒的世界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他是观察者,也是这烬都晨景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目光越过低矮的屋顶,凌尘望向天边。
那轮红日正从远处灰蒙蒙的地平线缓缓升起,起初只是一道微弱的橘红弧线。
而后渐渐挣脱大地的束缚,像一颗被点燃的火球,越升越高。
金色的光芒冲破夜的残霭,先是染亮了天际的云朵,再一点点洒向下方的城池。
将屋顶的瓦砾、街边的碎石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泽。
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在光线下显露出细碎的轮廓。
视线缓缓下移,他看向此刻的烬都。
白日的它,褪去了夜晚的狰狞与暴戾。
——没有了巷弄里此起彼伏的叫骂,没有了刀剑相撞的刺耳声响,更不见那些掠夺与杀戮的残影。
昨夜在黑暗中滋生的恶念,仿佛都被这晨光碾碎,消散在微凉的晨风里。
整条街道静得能听见远处屋檐下滴落的露水声,几只灰雀落在残破的墙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份奇异的宁静添了几分生机。
见此情景,凌尘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那笑容极淡,像春日里悄然绽露的花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又似对这短暂安宁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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