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的靴底碾过角斗场入口的碎石,每一步都带着沉闷的“咯吱”声,像是在叩击这方囚笼的脉搏。
他垂着眼帘走进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暗影。
黑袍下摆扫过两侧斑驳的石壁时,带起的细小尘埃在微光里打着旋,又缓缓落回积着岁月污垢的石缝中。
鼻腔里瞬间灌满了铁锈与汗臭的混合气味。
那味道浓烈得几乎要钻进肺腑,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族的绝望气息。
——那是从下方沙场飘来的,裹着血腥,像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神经。
他停在看台边缘,指腹先轻轻蹭过石栏表面的裂痕。
随后猛地抠进缝隙里,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手背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下方的沙地早已被反复浸染的鲜血染成了暗褐色,几处还凝结着黑红的血块。
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族被粗重的铁链锁着脚踝,铁链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他们像牲口般被魔族士兵用鞭子驱赶,每一次鞭响落下,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
左侧,一只青面狼妖正用利爪勾住少年的衣襟,尖利的指甲先是轻轻划过硬挺的布料。
随后猛地一扯,“刺啦”一声,布料裂开大口,露出底下嶙峋的肋骨。
少年单薄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狼妖却得意地扬起头颅。
看台上的魔族顿时发出哄笑,震得头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有几粒还落在了凌尘的黑袍上。
右侧的蛇女盘在石柱上,猩红的信子一次次吐出来,扫过身前人族女子的脸颊。
她尾尖微微抬起,透明的毒液便一滴滴落在女子的手臂上。
那女子先是浑身一僵,随即疼得剧烈抽搐,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大片紫斑。
毒液还在顺着皮肤往下渗,留下暗黑色的痕迹。
最刺眼的是场地中央,白发老者被粗长的铁钉死死钉在木桩上。
铁钉穿透肩胛骨,渗出的鲜血顺着木桩往下淌。
他胸口还插着半截折断的矛尖,矛尖周围的衣襟早已被血浸透,暗红的血珠不断滴落,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周围的妖魔举着青铜酒杯狂饮,酒液顺着他们毛茸茸的胡须滴落,与地上的血污混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浑浊液体。
“同胞……”凌尘喉间溢出低哑的气音,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看台上的喧闹吞没。
指甲几乎要嵌进石栏的岩石里,指腹被粗糙的石面磨得发烫,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那些被虐杀的身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眼底,心底的杀意骤然翻涌。
黑袍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连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都清晰地凸显出来。
周身的魔气不受控制地翻腾,原本温热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了冰,旁边几个魔族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
有个正举杯狂饮的熊妖最先察觉到这股刺骨的寒意,肥厚的手掌猛地一抖。
青铜酒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酒液溅湿了它褐色的皮毛。
它放下酒瓶,醉醺醺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大半,转头望过来。
当对上凌尘眼底翻涌的暗红时。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惧声,肥硕的身子下意识往后缩。
后背重重撞翻了身后的酒坛,“哗啦”一声,酒液流了满地,酒香与血腥交织在一起,更显刺鼻。
凌尘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
随后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轻响,那声音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死死盯着看台上雕刻的恶鬼纹饰,恶鬼的獠牙狰狞可怖,他却一遍遍在心里默念:
冷静,还不是时候,现在动手,只会让更多同胞遭殃。
片刻后,他周身翻腾的魔气渐渐平息,像退潮的海水般收回体内。
只剩眼底那抹暗红依旧灼人,像被灰烬掩盖的火种,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他转身走向前台,每一步都踏得极稳,靴底碾过石质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对峙敲打着前奏。
路过那些欢呼的妖魔时,他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扫过他们狰狞的面孔,却始终没有停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有个醉醺醺的豹妖见他孤身一人,想伸手拍他的肩,粗糙的爪子带着酒气袭来。
凌尘侧身避开,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豹妖的爪子拍在空处,重心不稳踉跄着摔倒,撞在旁边的石凳上,引来一阵哄笑,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前台的狐妖正用指尖转着支孔雀羽毛笔,尾尖的眼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
见他走来,狐妖眼尾的红纹微微挑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意里带着几分了然,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来:“来了?”
凌尘没接话,抬手从怀中摸出块玄铁令牌,令牌边缘打磨得光滑,上面雕刻的魔纹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冷光,纹路间还残留着淡淡的魔气。
他将令牌“啪”地拍在木台上,声音压得很低,刻意模仿着魔族的沙哑,避免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浅尘。”
“知道了。”狐妖指尖在令牌上轻轻扫过,冰凉的指甲刮过金属表面,发出“刺啦”的轻响,像是在确认令牌的真伪。
她拿起孔雀羽毛笔,在登记册上划了划,墨汁在粗糙的纸页上晕开小小的墨团,晕染了旁边的字迹。
写完后,她抬眼时,目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顿了顿,纤长的指甲轻轻点了点台面,似笑非笑地补充:
“定级赛是吧?稍等片刻,开场前会有人来带路。”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今天的对手,可不像昨天那么好对付了——听说昨晚有人花了三倍价钱,要给新来的‘惊喜’呢。”
凌尘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却没接话,转身走向看台深处的阴影。
角落的石椅积着层薄灰,他坐下时,黑袍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尘粒,尘粒在光柱里翻滚,又缓缓落下。
他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指尖却在袖中轻轻叩着膝盖。
指节敲击布料的“哒哒”声,节奏均匀,与远处沙场传来的惨叫、看台上的喧闹形成诡异的呼应,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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