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勉强临朝却尽显疲态之后,皇帝扶苏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始终未能恢复到可以正常处理繁重政务的水平。多数时候,他只能在甘泉宫静养,批阅奏章的时间被严格限制,且多是象征性地阅看,难以进行深入的思考和决策。在这种情况下,他对丞相李斯的倚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可谓愈发加深。
这种倚重体现在政务处理的方方面面:
首先,是奏章的处置流程。以往,重要奏章需由丞相府先行提出初步处理意见(“拟票”),然后呈送皇帝最终裁决(“批红”)。如今,扶苏精力不济,往往只看丞相府拟定的处理意见,若觉得无甚不妥,便直接认可,甚至有些不太紧急的奏章,他只看个标题,便吩咐宦官“依丞相所议”。这使得李斯的“拟票”权,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实际上的决策权。大量的日常政务,从官吏任免、财政调度到工程审批、律法执行,其最终决定权,都愈发向丞相府倾斜。
其次,是重大决策的咨询。即便是一些关乎国计民生的重大决策,如是否调整某项赋税、如何应对边境异动、大型工程的立项等,扶苏在做出决定前,也几乎必然要召见李斯(或通过内侍传话询问),详细听取他的分析和建议。李斯的意见,往往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扶苏对李斯的信任,已经超越了一般君臣的范畴,带着一种近乎于学生对师长、子侄对尊长的依赖。他深知李斯的能力、忠诚以及对帝国局势的把握,在自己无力亲为之时,将权柄交给李斯,是他认为最稳妥的选择。
再者,是对太子教育的嘱托。扶苏对自己身体的状况有着清醒而悲观的认识,他更加急切地希望太子能够尽快成长起来。除了为太子安排儒法兼修的师傅外,他多次在病榻前,当着太子的面,对李斯说:“太子年幼,不识治国之艰险,朕若…若有不便,还望丞相多多辅弼,如教导朕一般,教导于他。”这番话,几乎是将太子和国家的未来,明确地托付给了李斯,其倚重之情,溢于言表。
此外,甚至在皇室内部事务上,扶苏有时也会征求李斯的看法。例如,为皇子择师、公主的婚嫁意向等,他都会觉得“丞相见识深远,虑事周全”,想听听他的意见。
面对皇帝愈发的倚重,李斯的心情极为复杂。一方面,他感激于扶苏毫无保留的信任,这让他能够最大限度地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推行他认为对帝国有利的政策,如继续休养生息、稳步开发岭南、规范与西域的贸易等。手中的权力前所未有地集中和巩固,许多过去可能需要反复博弈才能推动的事情,现在往往能较为顺畅地施行。
但另一方面,这种极致的倚重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风险。他深知自己已是位极人臣,权力甚至隐隐凌驾于虚弱的皇权之上,这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境地。朝中并非没有异样的目光和暗中的非议,只是慑于他的威望和皇帝的绝对信任,暂时未曾表面化而已。他必须更加谨言慎行,事事力求公允,避免给人留下专权跋扈、架空皇帝的印象。
每一次代替皇帝做出决策,李斯都如履薄冰。他既要考虑政策的实际效果,又要揣摩扶苏可能的态度,还要平衡朝中各方势力的反应。他大量引用律法、经典和以往成例来为自己的决策提供依据,使其显得并非出自个人意志,而是基于制度和共识。同时,他坚持所有重大决策,哪怕扶苏只是形式上看一眼,也必须呈报,绝不自专。他定期、主动地向扶苏详细汇报政务处理情况,即使扶苏可能听不进去多少,他也坚持这么做,以维持君臣之间沟通的渠道和形式。
皇帝愈发倚重丞相李斯,这既是李斯个人权势的顶峰,也是他政治生涯中最为孤独和危险的时刻。他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走索者,在万丈深渊之上,小心翼翼地平衡着手中的权柄与内心的谨慎,推动着帝国巨轮在船长病重的情况下,继续沿着他认定的航道前行。他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的智慧、经验,以及对那个病弱皇帝和这个他亲手参与塑造的帝国的忠诚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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