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残破石殿,杨婵并未立刻朝着灰袍身影给予的模糊图景指引方向疾行。她先是在那瘴气弥漫的古峡谷附近寻了一处隐蔽石隙,布下简单的遮掩阵法,盘膝调息了半日。
石殿中的经历虽短暂,但那凝如实质的死寂之气与生死道韵的交锋,还有灰袍身影透露的惊人上古秘辛,都让她心神耗损不轻。她需要时间消化那幅烙印在识海中的“归墟之畔”残图,更需要让激荡的心绪恢复平静。
图景确实模糊,更像是一种意境与特征的指引,而非精确的路径。无尽的黑暗与迷雾背景,洪荒大地扭曲的边缘轮廓,归墟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深邃,还有那处空间褶皱、色差分明的交汇点……杨婵闭目凝神,细细体悟。渐渐地,她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方位感应,如同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了一盏极其遥远、飘忽不定,却真实存在的灯塔微光。那感应指向九幽地府的更深处,偏向于洪荒大陆与无尽归墟接壤的某个难以描述的“夹角”地带。
半日后,杨婵睁开眼,眸中清光湛然,疲惫尽去。她撤去阵法,重新上路。这一次,她不再完全依靠缩地成寸,而是时而施展更加隐蔽的“影遁”之术,将自身气息与阴影、地脉阴气短暂相融,如同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在荒山野岭、幽谷深涧间快速穿梭,避开一切可能存在的耳目。
越靠近九幽地府的方向,天地间的气息便越发阴冷晦暗。生机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阴气、散逸的残魂执念,以及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沉甸甸的死寂道韵。天空常年被灰蒙蒙的阴云笼罩,日月星光难以透入,只有一些散发着惨绿或幽蓝光芒的奇异苔藓、矿石,为这片广袤的幽冥外围地域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沿途,杨婵见到了许多奇异的景象。有完全由苍白骨殖堆积而成的连绵“骨山”,山间飘荡着无声咆哮的骨灵;有汩汩冒着黑色气泡、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黄泉支流”蜿蜒而过;更有些区域,空间极不稳定,时而浮现出海市蜃楼般的古代战场幻影,金戈铁马,神魔咆哮,煞气冲天,却又在下一刻如泡影般破碎消散,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余波。
她谨记灰袍身影的警告,对于任何疑似上古战场遗迹、或者气息格外混乱邪恶的区域,都远远绕开。对于那些游荡的阴魂鬼物,只要不主动攻击,她也尽量不予理会。眉心的“净垢琉璃符”持续散发着温润清光,护持着她的神魂不被阴邪之气侵蚀,身上的僧衣也很好地遮掩了她的生气。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环境的凶险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一些地方弥漫着无形的“衰败之域”,踏入其中,法力运转会变得滞涩,气血会莫名流失,甚至连神魂都会感到疲惫。还有些区域存在着天然的“迷魂鬼打墙”,空间方向感完全错乱,更有诡异的低语直接在脑海响起,试图引诱心神失守。
杨婵不得不更加小心,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她依靠着强大的灵觉与坚定的道心,一点点排除险阻,修正着方向,朝着那冥冥中的感应不断靠近。
这一日,她穿过一片终年笼罩在灰紫色毒雾中的“腐骨沼泽”。沼泽中潜伏着无数吸食阴气与残魂的诡异生物,她凭借影遁之术与灵敏的身法,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大半。就在即将穿越沼泽边缘一处较为干燥的黑色岩地时,异变陡生。
岩地中央,一片看似寻常的阴影忽然剧烈蠕动起来,化作一张布满利齿、直径超过三丈的漆黑巨口,朝着杨婵当头噬下!巨口中喷吐出粘稠的黑色涎液,腥臭扑鼻,更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吸魂之力!
杨婵反应极快,身形急退,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清心破邪剑气”激射而出,直刺巨口中央。然而剑气没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片涟漪。那阴影巨口仿佛没有实体,纯粹由某种黑暗能量与怨念构成,物理与寻常法术攻击效果甚微。
巨口如影随形,速度奇快,眼看就要将她吞没。杨婵眼神一冷,不再保留,催动法力,眉心那“净垢琉璃符”骤然光芒大放!一道纯净无瑕、蕴含着药师佛一脉至高净化之意的琉璃光束射出,照在那阴影巨口之上。
“嗤——!!!”
如同热油泼雪,阴影巨口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啸(意念层面),被琉璃光束照到的部位迅速消融、汽化,冒起阵阵黑烟。巨口吃痛,猛地收缩,重新化作一片摇曳不定的阴影,缩回岩地深处,气息迅速远去,显然对那净化之光极为忌惮。
杨婵微微喘息,刚才催动琉璃符也消耗了她不少心神。她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再无危险,正准备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目光却被岩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凹坑吸引。
凹坑内,半掩在黑色砂石中,竟有一截断裂的、非金非玉的器物残片。残片呈暗金色,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古老的铭文,那些铭文此刻黯淡无光,但残片本身却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杨婵感到莫名熟悉的波动——与她识海中那幅“归墟之畔”残图,以及石殿灰袍身影手臂上那些被禁锢的暗紫色纹路,隐隐有着某种同源而异质的晦涩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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