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的夜晚并非一片死寂。灵能灯带在预设程序下调节至昏黄的夜光模式,勾勒出通道冰冷的轮廓。自动化哨戒平台沿着固定轨道无声滑行,红色扫描光束规律地扫过空旷区域。远处工坊区隐约传来矮人夜班工匠敲打金属的余音,更显得生活区的寂静深沉。在这片由规则与钢铁构筑的秩序之下,无形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艾丽西亚·刃歌独自一人站在军官休息室的窗舷前,望着外面被微弱星光和堡垒灯光勾勒出的荒原轮廓。她刚结束一轮夜间巡查,卸下了胸甲,但内衬的武装衣依旧笔挺,衬着她略显疲惫却依然锐利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窗舷下方一道细微的划痕——这是她刚入驻时,测试墙体强度留下的剑痕。
日间训练时的一幕在她脑中回放:一名年轻的人类新兵因紧张,在协同防御演练中未能及时跟进,导致模拟阵线出现了一个微小缺口。她当即厉声纠正,语气或许过于冷硬。那新兵苍白的脸、受惊的眼神,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加入骑士团时的笨拙,以及……那些早已被鲜血和背叛掩埋的、关于“教导与庇护”的模糊记忆。
“……你守护的是谁的荣耀?他们的血,换来的只是更多的命令与训斥……”
一个极细微、仿佛贴着耳廓响起的呢喃,带着慵懒的磁性,直接钻入她的脑海。
艾丽西亚身体瞬间绷紧,右手闪电般按上腰间剑柄,凌厉的目光扫视整个休息室。空无一人。能量探测器没有反应,监控画面稳定。是幻听?连续的高压执勤和旧伤带来的精神疲惫?
“……你本可成为真正的骑士,沐浴荣光,受人敬仰……而非在这里,做一个冰冷屠夫手中的剑……沾染污秽,却与荣耀无缘……”
那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清晰无比,带着一丝怜惜,一丝挑逗,精准地叩击在她内心深处那不曾愈合的伤疤上——对昔日信仰的幻灭,对自身道路的怀疑。
“谁?!”艾丽西亚低喝出声,剑已半出鞘,圣银残破的剑身在微弱光线下泛起冷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一种被窥破秘密的愤怒和寒意沿着脊椎蔓延。
没有回应。那声音如同出现时一样,诡异地消失了,只留下那份被强行勾起的、沉甸甸的自我质疑,在寂静中无限放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握着剑柄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不是幻听。
与此同时,在情报中心的密室内,莉兰德拉·影织正审阅着来自各方的最新简报。幽光水晶屏上流动的数据和密文,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一份来自幽暗地域的密报显示,罗丝神殿对影织家族“与地表势力过从甚密”表达了“高度关注”,字里行间透着冰冷的威胁。另一份报告则指出,近期由她主导协调的几次资源调度,明显更倾向于保障军事和核心项目,引起了一些非战斗人员(主要是后来加入的人类工匠和少数黑暗精灵)的私下抱怨。
家族的压力与外部的微词,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即便以她的城府,也不禁感到一丝烦躁。为了在这新联盟中争取最大利益和话语权,她已殚精竭虑。
“……你为他们奔波劳碌,调和纷争,可曾换来应有的尊重?影织家族千年荣耀,如今却要对一个外来者俯首帖耳,甚至被同胞质疑……”
一个低沉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仿佛从她脚下的阴影中直接渗出,带着嘲弄的笑意。
莉兰德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未曾离开光屏,但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收缩。阴影亲和是她的本能,她能感知到,周围并无任何潜藏的生物或魔法窥探。这声音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识。
“……看看你得到的,琐碎的权柄,无尽的麻烦……而那个男人,他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否定你的一切努力……值得吗?我的主母大人……”
声音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思绪,精准地放大她内心深处那丝因权力受制而产生的不甘。
“藏头露尾的蠕虫。”莉兰德拉冰冷地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但她周身的阴影似乎变得更加浓稠冰冷。她没有像艾丽西亚那样试图寻找来源,而是立刻运转心灵屏障,同时一道指令已通过加密频道无声发出:“最高警戒。侦测所有异常精神波动源,优先级最高。”
而在第三隔离区附近,刚刚结束又一轮无用徘徊的兽人德拉格,正靠在一处冰冷的管道上喘息,心中的愤懑因白日的见闻而愈发炽盛。他看到老布洛克和那些人类工程师相谈甚欢,看到格拉克酋长竟然开始用那些贡献点换取“软绵绵”的合成食物分发给族人!黑石的传统正在被一点点蚕食!
“……愤怒吗?这就对了……你的愤怒,是黑石之魂尚未泯灭的证明……”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带着无比的认同。
德拉格猛地站直身体,野兽般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紧张地四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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