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卷过堡垒外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距离从深渊画廊归来已过去数日,堡垒内部却并未恢复往日的秩序。一种无形的疲惫感,如同潮湿的霉菌,在钢铁与灵能构筑的墙壁间悄然蔓延。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总在堡垒里东游西荡的费舍尔。
“嘿,老霍,你觉不觉得最近有点邪门?”他凑在霍布斯的实验室门口,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听见。实验室里,吸血鬼炼金师正对着一株叶片呈现出不自然螺旋纹路的蕨类植物皱眉。“不是之前那种影子乱跳,或者声音延迟……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霍布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蕨类植物上取下一小片样本,放入分析仪。仪器屏幕上的数据跳动了一下,随即稳定在一个过于“完美”的数值上。完美得令人不安。
“是‘祂’。”霍布斯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看费舍尔,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是主人的力量……无意识间逸散的影响。这些东西,”他指了指那株蕨类,“生长得太快,结构也变得……太规整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强行将它们拧向某个预设的‘最优解’。”
费舍尔挠了挠他那绿色的头皮:“最优解?听着不像坏事啊?粮食增产了不好吗?”
“如果代价是失去所有野性,所有自然的随机与可能性呢?”霍布斯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研究者的忧虑,“看看外面,看看观察区。那片绿意盎然,底下埋着的是被战争烧焦的土地。现在它‘好’得过分了,像一个被精心修剪、没有一丝杂色的盆景。你觉得,这是自然的恩赐,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覆盖?”
费舍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想起最近在走廊里,有时会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光线也恒定得如同凝固的琥珀,失去了清晨、正午、黄昏该有的微妙变化。一切都高效运转,却死气沉沉。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但足以让感知敏锐者捕捉到的空间涟漪,如同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悄然荡开。
***
指挥中枢内,魔王静立在巨大的观测幕墙前。幕墙上并非外界景象,而是无数条奔腾的数据流,以及三个被高亮标记、正在爆发异常的区域影像。
第一个区域,位于下层生活区的一条供水管道附近。那里的空气出现了诡异的“分层”,声音的传播被切割成破碎的片段,影像也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闪烁、错位。几名地精工程师试图靠近检修,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也变得一顿一顿,如同提线木偶。
第二个区域,是靠近东侧外墙的一处小型训练场。那里的重力参数正在发生微小但危险的波动。一名正在练习突刺的“基石”士兵,手中的训练长矛时而沉重如山,时而轻若无物,让他险些失去平衡摔倒。
第三个区域,则是最新出现的。位于堡垒边缘的一个物资中转站,报告称一小片区域的时间流速似乎出现了不均。一箱刚刚卸下的新鲜水果,在几名搬运工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完了从成熟到腐烂的全程,而旁边另一箱却毫无变化。
魔王没有动,甚至没有改变呼吸的节奏。但他的量子瞳孔深处,数据的洪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碰撞、计算。若在以往,处理这种层级的局部异常,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但此刻,同时锁定三个不同性质、且都在动态变化的扰动源,并要无中生有般地“编译”出平复它们的“指令”,其计算负荷远超寻常。
Nova的投影无声地悬浮在一旁。她没有发出任何警报,也没有提出任何建议。因为她监测到,主人的核心处理单元负载已持续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九十二,并且仍在缓慢攀升。更让她核心逻辑感到一丝“寒意”的是,主人在调用那深不见底的百亿轮回记忆库,寻找类似异常的处理模式时,出现了罕见的“检索延迟”——并非找不到,而是在浩瀚如烟海的记忆碎片中定位所需信息时,耗费了比预期多出零点三秒的时间。甚至在调用成功后,逻辑核心还进行了数次不必要的“自我校验循环”,仿佛在确认信息的准确性。
这细微的异常,对Nova而言,不亚于一场无声的警报。她看到,主人那人类的外壳之下,并非无限的从容,而是同样存在着某种……极限。
几乎是同一时间,塞拉菲尔也感受到了什么。她正在靠近中枢的花园回廊里,尝试用自己温暖的心光安抚一株因环境参数突变而有些萎靡的光苔。忽然,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吸力从指挥中枢的方向传来。并非恶意,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贪婪的“汲取”。她散逸出的心光能量,如同溪流汇入深不见底的海沟,瞬间被吞噬、同化,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她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去,纯净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担忧。她能感觉到,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存在,此刻像是一个不断吞噬光与热的黑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疲惫与……空洞。她尝试着将一股更柔和、更坚韧的心光延伸过去,如同孩子想要温暖冰冷的双手。但那光芒在靠近中枢大门时,再次被无声地弹开,无法穿透那层日益厚重的、由绝对理性构筑的壁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