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筹备国际慈善论坛的决定,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与薄靳珩之间那潭微澜初起的水面,激起了新的涟漪。她没有隐瞒这个计划,在一天晚餐后,简单向薄靳珩提起了论坛的初步构想,重点强调了其对于星辉基金会拓展国际视野、引入先进理念和资源的重要性。
薄靳珩放下手中的水杯,抬眼看她。灯光下,他深邃的目光在她沉静而坚定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评估她此举背后的深意。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问:“主题定好了?”
“嗯,‘全球化背景下的公益创新与风险应对’。”苏晚迎视着他的目光,语气平稳,“特别是跨国合作中的法律、文化及信息安全风险,我觉得是当下很多公益组织面临的痛点。”
她特意点出了“信息安全风险”,这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也是她试探薄靳珩反应的一个钩子。
薄靳珩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让苏晚几乎以为是错觉。
“想法不错。”他最终给出了一个中性的评价,听不出太多情绪,“需要什么支持?”
他没有反对,甚至主动提出支持。这既在苏晚意料之中(他向来不吝于在事业上给予她实质帮助),又让她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微微绷紧——他是否已经看穿了她借此平台深入调查的意图?
“前期主要是场地、嘉宾邀请和宣传渠道,基金会团队可以负责具体执行,但有些国际嘉宾的接洽和高端场地的协调,可能还需要借用薄氏的一些资源。”苏晚说得坦诚,将需求摆在明面上。
“可以。让林峰配合你。”薄靳珩答应得很干脆,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分量,“不过,晚晚,国际性的平台,关注度高,牵扯的利益和人事也更复杂。‘风险应对’这个议题本身,就容易吸引一些……特别的关注。筹备过程中,尤其是涉及外部合作方背景核查时,务必谨慎,有任何不确定,随时让林峰介入。”
他这段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作为商业伙伴的合理提醒,又似乎暗含更深层的警示——他在提醒她可能遇到的“特别关注”,甚至默许了林峰的介入,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未尝不是一种无形的监督。
苏晚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声色:“我会注意的,谢谢。”
这场对话,像是一场无声的棋局开盘。苏晚落子“阳谋”,借公益之名行调查之实;薄靳珩接招,提供支持的同时划下“安全边界”。两人心照不宣,各怀心思,却又奇妙地在“为了基金会好”这个表层目标上达成了一致。
论坛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苏晚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事必躬亲。她既要把握整体方向,又要审核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嘉宾名单。那份向海外环保基金会发出的邀请函,经由林峰协调的渠道,以星辉基金会官方名义正式送出。
等待回应的日子,苏晚表面专注工作,内心却并不平静。她时常在深夜,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基金会的标志和寥寥无几的公开信息陷入沉思。沈心怡那边的调查依旧缓慢,“暗河”网络如同其名,深潜地下,踪迹难寻。
薄靳珩似乎比她更忙。他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更浓的烟草味和一种属于高强度脑力劳动后的疲惫感。但他依旧会雷打不动地在睡前去看一眼孩子们,尤其是曦光。有时苏晚深夜从书房出来,会看到他独自坐在婴儿房外的小沙发上,借着夜灯微弱的光,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女儿,眼神复杂难辨,有温柔,有沉重,也有一种苏晚看不懂的决绝。
他们之间的交流,因各自忙碌而变得简短,却奇异地并未显得疏远。薄靳珩会过问论坛筹备的进展,在她遇到一些商务礼仪或国际惯例的难题时,会言简意赅地给出关键建议。苏晚则会在他明显疲惫时,让厨房准备一些安神的汤水,或者在他询问孩子们情况时,多说一些孩子们有趣的日常。
一种基于共同目标(筹备论坛)和共同责任(养育孩子)而产生的、务实而平淡的“伙伴”关系,在逐渐成形。它不够亲密,却足够稳固;它不涉风月,却自有一种并肩前行的力量。
这天,苏晚终于收到了那个海外环保基金会的回函。对方表示很有兴趣参与论坛,并指派其亚太区的项目总监作为代表出席。回函措辞官方而礼貌,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沈心怡同步发来的消息,却让苏晚心头一凛。她查到,这位即将到访的项目总监,背景看似光鲜,履历完美,但早年有一段模糊的空白期,且与某个已解散的、曾涉嫌为“暗河”网络提供洗钱通道的咨询公司,有过短暂交集。
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苏晚将这份疑虑压下,只是将这位总监的公开履历和到访行程同步给了林峰——这也是薄靳珩之前要求的“有任何不确定随时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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