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凰的推测，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萧夜离心中激起层层涟漪。钥匙藏在皇宫？这猜测大胆，却又合情合理。阿依慕如此执念于复仇与“复兴”，将最关键之物置于仇敌最核心、却也可能是最意想不到的守卫之地，确实符合她那偏执而疯狂的风格。

然而，皇宫大内，殿宇千重，禁卫森严，更有“龙影卫”这等直属皇帝的隐秘力量巡查，想要在其中藏匿或找寻一件特定物品，无异于大海捞针，且风险极高。

“若钥匙真在宫中，”萧夜离沉吟道，“以阿依慕对皇宫的渗透程度，她能将其藏在何处？又是以何种形式存在？一件器物？一份密卷？还是……某种活物或印记？”

楚倾凰微微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车师‘圣火教’的记载残缺，对其圣物‘钥匙’的描述更是模糊。只传闻那是一把能‘引动地火，沟通神灵’的媒介，非金非玉，形态不定。或许是某种经过特殊仪式处理的特殊材质，或许是一种传承的信物，甚至可能是一段咒文或一个图案……藏匿之处，也必是与其教义或仪式相关之地。皇宫之中，何处与‘火’、‘祭祀’、‘隐秘’相关？”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几个地方：祭祀天地祖先的社稷坛、天坛；宫中用于焚烧文书废物的焚化炉；某些宫殿中用于取暖的地火龙或火墙夹道；还有……存放皇家秘档、或进行某些隐秘仪式的特殊殿阁。

但这些都是猜测，范围依旧太广。

“此事急不得。”楚倾凰见萧夜离眉头紧锁，轻声劝道，“阿依慕若将钥匙视为最后底牌，必定藏得极其隐秘，且必有防范。我们盲目搜寻，反易落入陷阱。不如……等她主动用它。”

“引蛇出洞，逼她用钥匙？”萧夜离眼中精光一闪。

“或许不必我们逼。”楚倾凰缓声道，“殿下您看，阿依布下的‘赤霞器’已在宫中多处生效，太后病重，揽月阁被焚，陛下疑心已起，‘龙影卫’全力追查。她的身份和目的，暴露的风险越来越大。若她真想在宫中完成最后的‘复兴仪式’或动用那‘真正的力量’，那么，启用‘钥匙’的时刻，恐怕不会太远了。我们只需盯紧宫中异常，尤其是能量波动或与‘火’、‘西域’相关的异动。”

萧夜离颔首，楚倾凰的分析冷静而切中要害。的确，与其费力寻找不知形态、不知位置的“钥匙”，不如聚焦于阿依慕这个人，以及她必然要进行的下一步行动。

“此外，”楚倾凰又道，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阿依慕与‘影’组织因‘钥匙’和‘真正的力量’产生分歧，那个离开赤岩镇的汉人首领，或许会成为变数。‘影’组织行事诡秘，所求甚大，他们与阿依慕合作，绝不甘心只做复仇的帮手。若他们觉得阿依慕失控，或想独占‘钥匙’，可能会采取行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萧夜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让他们争。影驹！”

“属下在！”一直侍立在门外的影驹应声而入。

“加派人手，盯紧京城所有可能与‘影’组织有牵连的暗桩，尤其是近日有陌生高手出现或异常物资流动的地方。同时，让我们的人在南境加紧活动，务必查明那个离开赤岩镇的汉人首领的身份和下落。”萧夜离下令，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宫里的流言，可以再加一把火。让人‘不经意’地透露，陛下似乎已掌握关键证据，不日将彻底清查所有与西域邪术有关联者，无论身份高低。”

他要将水彻底搅浑，让阿依慕感到巨大的压迫，逼她不得不加快行动；也让“影”组织和其他心怀鬼胎的宫中势力，感到危机，各自做出选择。

“是！”影驹领命而去。

寝殿内重归安静。楚倾凰服了药，精神有些不济，眼皮渐渐沉重。萧夜离见状，为她掖好被角，低声道：“睡吧，一切有我。”

楚倾凰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很快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萧夜离在榻边又坐了片刻，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心中那翻腾的杀意与冰冷的算计，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坚定、更加不容有失的决心。他不能再让她涉险，不能再让她承受那样的代价。这场风暴，必须由他来终结。

他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寝殿，回到书房。夜色已深，但他毫无睡意。摊开地图和各方情报，他开始仔细推演接下来的每一步。赤岩镇、皇宫、阿依慕、“影”组织、东宫、德妃……一个个节点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他要做的，是让这些棋子按照他的意志移动、碰撞，最终，将死那个隐藏最深的主帅。

接下来两日，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的波澜却愈发汹涌。

宫中，关于陛下即将“彻底清查”西域邪术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各宫各殿隐秘流传。人心惶惶之下，一些原本与西域商队或胡僧胡商有过往来的宫人、甚至低阶妃嫔，开始悄悄处理手边的西域物品，或设法与外界撇清关系。太后寿康宫的守卫增加了一倍，进出审查极为严格。皇帝连续两日未曾临朝，只在御书房召见重臣和“龙影卫”统领，气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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