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益老师上好妆，换好戏服，这休整时间也宣告了结束。

两人抓紧时间对了一下台词，又按照执行导演的指挥走了几次位，这场接头正式开始。

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梧桐树叶的影子在青石板上纹丝不动。

旗袍店的门虚掩着，江珊倚在桌边。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江珊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时钟。

“来了来了！”她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门后，拉开了店门。

门外站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男人，肩上搭着汗巾，脚边停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堆着几个扎得严严实实的大布包。

汗水顺着他黢黑的脸颊往下淌，他的嘴唇有些干裂。

看见门开，立刻露出一个混杂着讨好、疲惫和小心谨慎的笑容。

“江老板，”男人抹了把汗，声音不高不低，混杂着谄媚，“您上次挑的布，掌柜的让我给您送来了。”

江珊的目光在那几个布包上扫过，又落回男人脸上。

“你是哪个？前几次送货的好像不是你啊。”

“哎，原来的小哥家中有事。”他搓了搓手，“临时让我替一下。”

江珊身体倚着门框，并未立刻让开，红唇微启，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原是这样，辛苦。那还是按照老规矩，点清楚了再说。”

“这……是多少匹来着？我这记性，忙起来就糊涂。”

“出发前点过了，三十四匹。”男人答得干脆利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送入江珊耳中。

江珊心中微定，面上却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声音拔高了一点，“少了一匹吧。”

“我马上再给您数数。”男人脸上带上了点慌乱，边说边下意识地将手要搁在包上。

“算了算了。”江珊摆摆手，“都是哪些料子？可别送错了。我这都是给达官贵人的，料子差了可不行。”

“蚕桑丝暂时没货了，掌柜说对不住，让您千万担待，先多给您三匹香云纱算送您的，改日一准儿给您补上最好的。”

“其它就是棉麻，再就是您特意嘱咐的织锦缎，提花图案都仔细检查过了。”

“你们掌柜的也就欺负熟客。”江珊斜眼去瞧那几包布，“赶紧的，搬进来，都搬进来！”

“瞧这毒日头！快别在外头站着了，晒坏了我的料子可怎么好！”

她侧身让开通道，指挥着男人把布包搬进店里。

沉重的布包被小心地放在店堂角落。

男人直起身，江珊已经利落地回身，“咔哒”一声，反锁了店门。

两人没有对视，没有言语。

江珊径直走向后堂的茶室，脚步无声。

送布伙计身上的憨重感瞬间消失，面容也变得沉静。

茶室内。

两人在木椅上相对坐下。

“我是上头给你派的助手，化名赵二。”

赵二开门见山，腰背挺直，声音低沉平稳，再没有一开始的谄媚，“这几日，你的旗袍店正好要招杂工，把我招进来。”

江珊眉头蹙起，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声音清冷，“不需要。”

“上峰说，”赵二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早知道江珊会这样回答，“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短暂的沉默在密室里弥漫。

江珊抬起头，迎上对方锐利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她最终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除此以外，上峰对我之前提的那件事什么指令？”

赵二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路子可行，试着进一步接触。”

江珊眼神微凝。

“他手上有太多我们想要的东西。不过能得到什么，还是要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到时候会有进一步指令。”

“明白。”江珊点头，随即，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想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他那日本情妇，我看不简单。”

赵二立刻回应：“我会告诉上峰多留意。”

江珊颔首，对着赵二点头，“合作愉快。”

“一切为了党国。”赵二垂头。

“CUT！”执行导演喊出了cut，从头到尾把监视器看了一遍，他手扶住下巴，“两位老师休息一下啊，我们辛苦再走一遍。”

……

告别了吴益老师，沈北乔一边往外走，一边揉着有些发酸的脖颈，脑子里还在复盘刚才吴益给她说的几个关键点。

那场戏反复拍了六七遍，执导方式不同，执行导演不像李默那样准确的指出缺点。

但职业直觉又让他觉得有部分地方微妙的违和，所以只能分片段一遍一遍的磨。

比起吴益越演越好，二月天穿着个褂子站在门口倒也不见冷。

沈北乔却越演状态越差，好在期间吴益指点了她几处演绎的关键点，不仅给她找回了状态，还给了她很多启发。

让她对江珊这个角色的演绎也有了新的理解。

卸完妆后，沈北乔素着一张脸，只戴了顶鸭舌帽和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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