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隼”级突击舰的引擎在进入“静默潜航”模式后,发出最后一声低沉的呜咽,随即彻底沉寂,如同一头潜入深海、收敛了所有声息的钢铁巨兽。舰桥主舱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控制面板上零星闪烁的、象征最低能耗状态的幽绿指示灯光,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投下鬼魅般的、不断跳动的阴影。空气循环系统以最低功率运行,发出单调的、近乎呜咽的嘶嘶声,混合着高级合成润滑油的金属腥味、以及一种长期缺乏阳光照射而产生的、类似于臭氧和旧皮革混合的、滞重的气味。
苏芮站在主控台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她身上合身的深灰色舰长制服一丝不苟,领口的鹰隼徽章在微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但她的脸,在仪表盘幽光的映照下,却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眼下的阴影浓重得如同淤青,只有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得可怕,紧紧锁定着面前巨大的主显示屏。屏幕上是“暗影之海”星域那亘古不变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浓稠黑暗,以及零星散布的、代表已知小行星和暗礁的、微弱的红色标记。这片位于银河系第三旋臂边缘的、未被任何星图完全标注的广袤空间,是走私者、海盗、逃犯和流亡者的乐园,也是联盟海军“夜刃”特种侦察分队的猎场。而“猎隼号”,正是“夜刃”最锋利、也最沉默的那把刀。
显示屏边缘,一个不断缩小的倒计时数字,如同死神的秒表,无声地跳动着:00:47:22。距离与“信天翁”号(一艘伪装成民用货船、实则为叛军运输关键物资的走私船)的预定接触时间,还有四十七分钟二十二秒。行动代号“静默猎杀”,目标:在叛军主力舰队可能的接应范围之外,无声俘获“信天翁”,获取其搭载的、关于叛军新型隐形技术原型机的全部数据芯片。这是一次典型的、高风险高回报的“黑活”,要求绝对的隐秘、精准和致命。一旦暴露,或者让“信天翁”发出求救信号,引来叛军巡洋舰,吨位和火力都处于绝对劣势的“猎隼号”将瞬间化为宇宙尘埃。
“引擎室,报告状态。”苏芮的声音在沉寂的舰桥响起,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像冰层下的暗流。
“引擎室,静默状态维持,能量输出稳定在阈值2%以下。‘暗影涂层’全功率运行,热信号与辐射泄露已降至背景噪音水平。无法被常规扫描探测。”通讯器里传来轮机长冷静的汇报。
“战术组,最后一次扫描确认。”
“扫描完毕,舰长。半径0.5光秒内无活跃能量信号,无质量阴影异常。‘信天翁’号轨迹与预测完全吻合,预计四十六分五十八秒后进入最佳拦截点。其自身仅维持基础导航与维生系统能量辐射,未发现主动扫描迹象。判定为‘ unaware’(未察觉)状态。”战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精确得如同钟表。苏芮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控制台冰凉的边缘。二十三年军旅生涯,十七次类似的黑夜潜行与猎杀,早已将她的神经锤炼得如同战舰的龙骨一样坚韧。但这一次,某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不安,像一缕冰冷的蛛丝,缠绕在她的心头,缓慢收紧。太顺利了。顺利得反常。“信天翁”号并非易于之辈,其船长以狡猾谨慎着称,怎么可能在如此敏感的区域,如此毫无戒备地沿着一条几乎固定的航线航行?而且,叛军的新型隐形技术原型机,其价值无可估量,护送力量会如此薄弱?
她的目光扫过副屏幕上的加密情报摘要,那是情报部牺牲了三条内线才换来的、关于“信天翁”号货物与航线的绝密信息。信息的来源可靠,交叉验证无误。逻辑上,这确实是最佳,也是唯一可能的突袭窗口。
“保持现状。全员一级战备,无声状态。武器系统预热至‘静默击发’模式。陆战队准备,接舷后,给你们九十秒肃清关键区域,控制舰桥与引擎室。我要那艘船,和里面的数据芯片,完好无损。”苏芮的声音依旧平稳,下达着重复过无数次的命令。舰桥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和队员们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倒计时进入最后十分钟。“猎隼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幽灵,借助小行星带的微弱引力阴影,以近乎惯性滑行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向预定拦截点靠近。双方距离迅速拉近。主屏幕上,“信天翁”号那模糊的、代表低能量辐射的蓝色轮廓越来越清晰,像一只在黑暗深海中缓慢游动的、毫无防备的巨鲸。
“进入最佳攻击位置。距离:五百公里。相对速度:零。角度:完美。”战术官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狩猎前的兴奋。
苏芮的心脏在制服下沉稳地跳动。她抬起手,准备下达最后的指令。
就在这时——
“警报!被动声纳阵列捕捉到异常引力波纹!来源……后方!距离极近!特征匹配……是大型舰只曲速引擎退出时的空间涟漪!不止一艘!” 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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