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河神庙内,邪异的红光法阵已然彻底黯淡、崩碎,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腥臭与怨念。
那落魄修士——或者说,前流云剑宗弟子**墨渊**,正蜷缩在地,浑身剧烈地颤抖着。酒剑仙那一道清辉,并非杀伐之术,而是蕴含着无上道韵的**涤魂清心咒**,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注入了一股清泉,强行洗涤、安抚着他那被仇恨与《噬元归阴诀》侵蚀、扭曲了多年的神魂。
“啊——!不……不要……”墨渊发出痛苦的嘶吼,双手死死抱着头颅,指甲深陷入干枯的头皮,渗出暗红的血迹。他浑浊的黄色瞳孔中,疯狂与怨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
流云剑宗山门的云雾缭绕、师兄弟间的切磋笑闹、师尊慈祥的教诲……紧接着是漫天火光、狰狞的敌人、同门倒下的身影、宗门珍藏被劫掠一空、自己修为被废、像野狗一样被丢弃在荒野等死……最后是偶然得到那卷记载着《噬元归阴诀》的邪恶皮卷时,那种在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扭曲快感,以及之后为了恢复力量、为了复仇而不断吸食生灵精气时,那沉沦于力量与罪恶深渊的麻木与痛苦……
“师尊……师兄……我对不起你们……我玷污了流云剑宗的声誉……我……我成了自己最憎恶的魔头……”大颗大颗浑浊的眼泪从墨渊深陷的眼眶中涌出,混合着污血,流淌在他干枯扭曲的脸上。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迟来的悔恨与自我厌恶,远比肉体的痛苦更加折磨。
酒剑仙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再出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有些坎,必须自己迈过去,旁人无法代劳。
林轩持剑而立,看着墨渊那痛苦悔恨的模样,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愤怒于他残害无辜,却也怜悯他悲惨的遭遇。这就是被仇恨吞噬的下场吗?这就是力量迷失本心后的悲哀吗?
良久,墨渊的颤抖渐渐平息,嘶吼也变成了无力的呜咽。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蛛网的庙顶,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清醒了?”酒剑仙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墨渊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酒剑仙,眼中充满了恐惧与一丝敬畏。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邋遢的老道,拥有着他无法理解的、如同汪洋般深邃的力量。
“前……前辈……”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风箱,“多谢……前辈点醒……让我……死前……能……能做回片刻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绝无幸理。此刻神魂被强行洗涤,暂时摆脱了邪功的控制,反而获得了一种濒死前的片刻清明。
酒剑仙没有理会他的道谢,直接问道:“流云剑宗百年前究竟遭遇了什么?是何人所为?”
墨渊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但随即又被无尽的痛苦和无奈取代:“是……是黑煞殿……还有……几个落井下石的所谓‘名门正派’……他们窥伺我宗传承至宝‘流云仙鉴’……联手突袭……里应外合……”
黑煞殿!林轩心中一动,这是一个在修仙界恶名昭着的魔道势力,行事狠辣,踪迹诡秘。
“我……我修为低微,当时只是外门执事……亲眼目睹一切……却无力回天……宗门破败后,我侥幸未死,却修为尽废,道基受损,寿元无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墨渊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但很快又萎靡下去,“为了复仇……我找到了那卷邪法……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我没有选择……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与悲凉。
酒剑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你将仇恨转嫁给无辜凡人,吸食他们的精气续命修炼,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墨渊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滑落:“是……我罪该万死……只求……只求前辈……能给我一个痛快……我……我不愿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了……”
酒剑仙看向林轩:“小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林轩握紧了手中的木剑,走上前几步,看着地上如同枯骨般的墨渊,沉声道:“你之遭遇,令人扼腕。但你残害无辜,罪孽已成。你的仇恨,不应由清河镇的百姓来承担。”
他举起手中的木剑,剑尖指向墨渊,太初灵力与守护剑意缓缓凝聚。这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而是为了终结罪恶,为了告慰那些死去的无辜者,也是为了……给眼前这个走入歧途的修士,一个最后的解脱与尊严。
“你还有什么遗愿?”林轩问道。
墨渊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而坚定的少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初入宗门的自己。他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若有可能……将我的骨灰……撒在流云山旧址……让我……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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