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上任,没有开大会,也没有讲套话。她的“三把火”,烧得无声无息,却让整个营区都发生了实实在在的变化。
第一把火,烧向了卫生和纪律。
她拿着高枫修订——实际上只是改了几个标点符号——的卫生条例,直接找到了周牧远。
“营长,试点工作要成功,光靠我一个人不行,得全营配合。”许念把文件放在他桌上,“这些规定,需要你用命令的形式下发下去,并且,要严格执行。”
周牧远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条例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比如,要求所有战士每天早晚刷牙,饭前便后洗手,每周必须洗一次澡,剪一次指甲。宿舍的被子不仅要叠成豆腐块,还要每周至少暴晒一次。食堂的碗筷必须用沸水煮过,生熟案板严格分开。甚至连营区的厕所,都规定了每天必须用石灰消毒两次。
“这……是不是太琐碎了点?”周牧远皱了皱眉。他手下的兵都是糙汉子,让他们在泥里水里滚一天没问题,让他们天天刷牙洗手剪指甲,怕是要怨声载道。
“魔鬼都在细节里。”许念敲了敲桌子,“一场痢疾,就能让一个连失去战斗力。这些不是琐事,这是战斗力的基础保障。你希望你的兵在战场上因为闹肚子拉垮,还是现在就让他们养成习惯?”
周牧远没话说了。他拿起电话,叫来了副营长和各连队的连长、指导员。
“从今天起,这份《内务卫生条例》就是营规!各单位立刻组织学习,严格落实!我丑话说在前面,哪个连队检查不合格,连长指导员,绕着操场跑二十圈,谁也别想耍滑头!”
命令一下,整个营区顿时鸡飞狗跳。
战士们被赶着去洗手,去刷牙,去打扫厕所。炊事班长对着新案板发愁,研究怎么区分生熟。高枫被许念派去当“卫生督察”,每天拿着个小本子在营区里转悠,检查指甲盖里有没有泥,窗户上有没有灰。
一开始,战士们叫苦不迭。
“我的天,这哪是当兵,这是当闺女养呢!连撒泡尿都得先洗手!”
“高医生,您看我这指甲,昨天刚剪的,今天又长出来一点点,算不算不合格?”一个兵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到高枫面前。
高枫黑着脸,在本子上记下一笔:“三连张大山,指甲不洁,个人卫生观念淡薄,扣一分。”
张大山顿时蔫了。这分数直接和月底的评优挂钩。
几天下来,抱怨声小了,营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净整洁起来。空气里那股常年不散的汗味和脚臭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石灰水和肥皂味。战士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感觉确实舒服了不少。
高枫每天板着脸转来转去,心里却五味杂陈。这些他早就学过的公共卫生知识,在总医院只是墙上的规章制度,在这里,却被许念变成了令行禁止的军规,并且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开始意识到,医学,并不仅仅是在手术台上切开和缝合。
许念的第二把火,烧在了“人”的身上。
她要给全营近五百名官兵,建立健康档案。
这个想法一提出来,别说高枫,就连周牧远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
“给每个人都做一套检查?这得花多少时间?有什么用?”高枫第一个提出反对,“我们是野战部队,不是疗养院。战士有点头疼脑热,扛一扛就过去了,用不着这么精细。”
“高医生,我问你一个问题。”许念看着他,“一个战士在进行高强度武装越野时突然倒地猝死,尸检发现是先天性心脏病。如果这件事提前被发现了,结果会怎样?”
高枫愣住了。
“他可能会被调离战斗岗位,去做一些轻松的后勤工作。他不会死。”许念替他回答,“建立健康档案,就是为了提前发现这些‘可能’,把非战斗减员的风险降到最低。这是对每一个士兵的生命负责。”
周牧远沉默了。许念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最看重的,就是手下这帮兵的命。
“就按你说的办!”他拍板决定,“我让各连分批过来,你和高医生,还有小林,辛苦一下。”
于是,卫生所变成了体检中心。许念设计了一套简单高效的体检流程。身高、体重、视力、血压……然后是听诊。
高枫一开始只是在一旁机械地记录数据,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在听诊环节,他见识到了许念真正的本事。
“你,一连的,叫什么?”许念的听诊器在一个壮硕的战士胸前移动。
“报告许大夫,我叫赵铁柱!”
“平时训练是不是跑到后面会胸口发闷,喘不上气?”许念问。
赵铁柱愣了一下,挠挠头:“是有点,我以为是我体力不行。”
“不是体力不行。”许念放下听诊器,在高枫记录的本子上写下几个字,“他的心脏第二听诊区,有吹风样的收缩期杂音,建议重点观察,减少高强度训练。可能是主动脉瓣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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