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枫的“实验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酒精灯的火焰“噗噗”地跳动着,映着他那张专注又焦灼的脸。桌上摆着一排试管,里面是李工程师的血液和尿液样本,经过最原始的离心和萃取,分离出了不同的层次。
高枫正在进行生物碱的定性反应。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毒理学检测。他小心翼翼地往其中一支试管里,滴入几滴碘化汞钾试剂。
这是他从自己带来的急救箱里翻出来的、原本用于水质检测的化学品,现在被他拿来当宝贝。
试管里的液体,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吗啡类生物碱……”高枫喃喃自语,在本子上划掉一个可能性。
他又拿起另一支试管,滴入碘化钾溶液。
液体依然澄清。
“也不是士的另类……”
一个个可能性被排除,高枫的额头见了汗。他带来的所有外文资料里记载的、能引起类似神经系统症状的植物毒素,似乎都对不上号。
难道,许念的猜测是错的?这根本不是植物中毒?
就在他陷入僵局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许念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战士,手里捧着几根连着叶子和果实的枝条。
“找到了。”许念把枝条放在桌上,“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高枫立刻凑过去。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植物,叶子呈椭圆形,边缘有细小的锯齿。枝条上挂着几颗鲜红色的果实,樱桃大小,看起来很诱人。
“就是这个!李工昨天吃的就是这个!”跟进来的另一位专家指着果子,肯定地说道。
高枫拿起一颗果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他用镊子夹破果皮,一滴汁液流了出来。他将汁液滴在载玻片上,放到那台老掉牙的显微镜下。
“细胞结构……没见过。细胞液里有大量的针状结晶……”他一边观察,一边记录。
“把果肉的浸出液,和病人的尿液样本,做个色谱层析对比。”许念在一旁提醒道。
“色谱层析?用什么?”高枫苦笑,“我们连层析缸都没有,用什么跑板?用纸吗?”
“就用纸。”许念的回答理所当然,“去找几张吸水性最好的草纸,裁剪成条。用你的酒精灯,在烧杯里配制一套展开剂,丙酮和水的混合物就行。最原始的纸上层析法,你大学里总学过吧?”
高枫彻底愣住了。
纸上层析法,那是躺在教科书第一章里的、最古老最原始的分离技术。自从有了薄层层析和高效液相色谱,这种方法早就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这间破屋子里,用草纸来做毒物分析。
这简直是……返璞归真到了极致。
他看着许念那张“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的表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咬咬牙,开始动手。找草纸,裁剪,配制展开剂,点样……一系列操作,他做得笨拙又生疏,仿佛回到了大学一年级的化学实验课上。
在等待分析结果的漫长时间里,许念拿着那根植物枝条,反复地看。
“它的叶子,三片对生,花序顶生……这很像马钱科的植物。”许念自言自语,像是在回忆什么。
“马钱科?”高枫的脑子飞速运转,“马钱科植物大多含有剧毒的生物碱,比如士的宁!但我刚才做过反应,排除了士的宁。”
“马钱科的生物碱有很多种。”许念的目光落在那红色的果实上,“有一种叫‘钩吻’的植物,也叫断肠草。它的生物碱,主要是钩吻素。钩吻素的毒理反应,就是初期兴奋,心跳加速,然后转为呼吸抑制,肌肉麻痹。和李工程师的症状,几乎完全吻合。”
“钩吻?断肠草?”高枫打了个哆嗦,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可如果是断肠草,毒性那么强,为什么他们昨天吃了没事,今天才发作?”
“因为剂量。”许念指着那红色的果-实,“断肠草的根和茎毒性最强,叶子次之,果实的毒性,是最低的。而且,他们每个人只吃了几颗。这个剂量的毒素进入人体后,不会立刻致命,而是会有一个潜伏和累积的过程。直到今天晚上,他喝了酒……”
“酒!”高枫恍然大悟,“酒精促进了血液循环,也加速了毒素在体内的吸收和扩散!所以才在饭桌上突然爆发!”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用草纸跑出来的“色谱图”也见了分晓。
在高低不平的草纸上,代表果实提取物和病人尿液的两个样品,都在几乎相同的高度上,出现了一个淡淡的、拖着尾巴的斑点。
虽然这“色谱图”丑得不堪入目,但它用最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李工程师体内的毒物,和那红色果实里的物质,是同一种!
“真的是它……”高枫看着那张草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赢了,用他的“科学方法”,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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