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破晓的村庄,瞬间被新的恐慌笼罩。
“怎么回事?不是说水没问题了吗?”
“天哪,是不是老祖宗真的发怒了,这灾祸没完没了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混杂着孩子们的哭闹声,让刚平静下来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都别慌!”周牧远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他站在院子中央,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惊慌失措的村民,“许大夫在这里,解放军在这里,天塌不下来!”
他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暂时稳住了人心。
许念来不及休息,抓起药箱就往外走。周牧远一把拉住她,将一个温热的鸡蛋塞进她手里。
“吃了再去。”他的语气不带商量。
许念看着他,没再拒绝,剥了壳,两三口就咽了下去。
村东头的几户人家里,弥漫着一股焦急的气味。几个三四岁到七八岁的孩子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哼哼唧唧地哭闹着。
许念立刻上前检查。高烧,腹痛,呕吐……症状确实和小张发病初期很像。但她仔细按压了几个孩子的腹部,发现他们的腹肌虽然紧张,却没有小张那种木板一样的僵硬感。
“不是断肠草。”许念心里立刻有了判断。
但如果不是断肠草,又是什么东西,能引起如此相似又迅猛的症状?
“老马!”许念回头。
“哎!”老马现在是许念最忠实的拥护者,应得比谁都快。
“你带人,把这几个孩子昨天到今天,所有吃过的东西,喝过的水,玩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都给我问出来!越详细越好!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保证完成任务!”老一辈侦察兵出身的老马,此刻把审问犯人的劲头都使了出来。他叉着腰,对着几个孩子的父母,开始了“高压式”盘问。
“说!昨天你家娃儿吃了什么?早饭,午饭,晚饭!中间有没有偷吃零嘴?别想蒙我,我当年审特务的时候,他们嘴比你这严实多了!”
一个年轻的母亲被他吓得快哭了:“同志……俺家娃儿就……就吃了两顿玉米糊糊,还有……还有后山摘的红果果……”
“红果果?”许念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啊,就是打谷场后头那片,长得跟小灯笼似的,红彤彤的,可甜了!村里娃儿都当零嘴吃呢!”
许念的心里咯噔一下。
“高枫!带上我给你的植物图鉴,马上去打谷场后面看看!”
高枫领命而去。
老马的盘问还在继续,他那堪比军事审讯的风格,意外地效率极高。很快,一个清晰的脉络浮现出来:所有发病的孩子,昨天下午都一起在打谷场后面玩过,并且都吃了那种“红果果”。
没过多久,高枫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串鲜红色的浆果,叶子的形状也一并带来了。
“许大夫!找到了!就是这个!”
许念接过浆果,只看了一眼,心就沉了下去。“龙葵。”
“龙葵?这是啥?”高枫一脸茫然。
“一种很常见的植物。它的成熟果实是紫黑色的,可以少量食用。但是……”许念的目光变得严肃,“它未成熟的青色和红色果实里,含有大量的龙葵碱,这是一种生物碱毒素,毒性很强。大量误食,会导致头痛、腹痛、呕吐、腹泻、瞳孔放大、心跳先快后慢……严重者会导致昏迷,甚至呼吸麻痹死亡。”
她说的症状,和眼前这些孩子的表现,几乎完全吻合!
真相大白了,但新的问题也来了。断肠草的毒是神经和肌肉毒素,而龙葵碱是另一种体系。之前给小张用的那套方子,对龙葵碱中毒,效果恐怕不大。
村民们围了上来,听着许念的解释,一个个脸色发白。
“俺的天爷,那玩意儿俺们祖祖辈辈都当野果子吃的啊!”
“俺家狗蛋昨天也吃了一大捧!现在还没事,会不会……”一个妇人说着,就哭了起来。
恐慌再次蔓延。之前那个被周牧远镇住的村里老人,又开始在人群后面小声嘀咕:“我就说……动了祖坟山,山神爷不高兴了……降下的灾祸,一个接一个……”
许念没有理会那些杂音。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搜索着记忆中所有关于龙葵碱中毒的解毒知识。现代医学主要是洗胃、导泻、补液和对症支持治疗。但在眼下这个条件,洗胃和补液都很难大规模实施。
必须用中草药!
她需要一种既能解毒,又能保护胃黏膜,还能利尿促进毒素排泄的方子。
她摊开一张纸,借着门板当桌子,开始写写画画。一个个药名在她笔下出现,又被划掉,重新组合。
周牧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懂医,但他看得懂她脸上的专注和眉宇间的挣扎。他能做的,就是替她挡住所有外界的干扰。
他转过身,对村支书下令:“支书,马上组织人,把打谷场后头所有的龙葵都给我拔了,一把火烧掉!再派人挨家挨户通知,绝对不能再吃那种红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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