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知衡应了一声，捂住手臂，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她绕开主路，专挑人少的小径走，想先找个诊所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至少止住血，免得一路滴答回去更引人怀疑。

手臂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让她微微蹙眉。

正走着，路过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繁叶茂。

忽然，一个身影极其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谢知衡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比她高一个头多，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劳动布夹克，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透着股机灵和玩世不恭。

他嘴角叼着根草茎，手里拿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喂，小不点儿，”少年开口，声音处于变声期的沙哑边缘，带着点调侃，“见义勇为的好孩子，喏，这个给你。”他说着，把手里的白瓷瓶抛向她。

谢知衡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接住，入手微凉。她狐疑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瓷瓶。瓶身素白，没有任何标签。

“这是什么？”她问，眼神里的警惕未消。这人出现的太突兀了。

“伤药啊。特效的，止血消炎，好得快。”少年耸耸肩，指了指她还在渗血的手臂，“不然你这样回去，你家大人不得吓死？训死你？”

他眨眨眼，似乎很懂这种“怕家长担心/责怪”的心态。

谢知衡沉默了一下。

他看到了刚才的事？一直在树上看着？

她确实需要处理伤口，但这来历不明的药……

见她犹豫，少年似乎觉得很有趣，开始满嘴跑火车，表情夸张：“放心用！我家祖传秘方，专治各种跌打损伤！虽然……嗯，我家是专门卖假药的！”

谢知衡：“？？？”

少年见她一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更来劲了，指了指不远处隐约可见的紫禁城飞檐，信口开河道：

“我爹，京城做假药专业户！我祖上十八代，那都是伺候紫禁城里头那几位的！慈禧太后知道不？头疼脑热都找我家！还有那些总理大臣……嘿，用了都说好，就是第二天可能得上好几次茅房……但这不影响药效嘛！真的，这瓶可是我家卖得最好的药，千金难买！”

谢知衡：“……”

她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胡说八道简直没边儿的少年，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怀疑受伤的不是她谢知衡，而是这个少年；伤的也不是手臂，而是他的脑子。

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但看他眼神，虽然满是戏谑，却并无恶意，反而那瓶药……她打开瓶塞，闻到一股清冽的药香，夹杂着几味熟悉的草药气味，似乎确实是正经伤药。

“好闻吧？我爹用牛粪做的。”

“……”看出来他很恨他爹了。

“为什么给我？”她问。

“都说了，送给见义勇为的好孩子啊。”少年摊手，“我崇……我某人最佩服就是你这种胆大的！看你顺眼，行不行？”他差点说漏嘴，赶紧含糊过去。

谢知衡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看手里的药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血迹也确实碍眼。

最终，实际上的问题战胜了疑虑。她低声道：“谢谢。”

然后，她走到旁边的石凳坐下，背对着少年，撩起袖子，小心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药粉触及皮肤，带来一阵清凉，果然很快止住了血，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少年就靠在旁边的树上，歪着头看她处理伤口，也没帮忙，也没离开，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子。

处理完伤口，谢知衡放下袖子，遮住伤口和里面的药粉。她站起身，再次对那少年道：“谢谢你的药。”

“不客气~”少年笑嘻嘻地，“快回去吧，小英雄。”

谢知衡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朝着与家人约定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少年三下两下又爬回了那棵老槐树，身影消失在浓密的枝叶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谢知衡心里嘀咕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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