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铮出差前,研究所的同事有送谢知衡几株新培育的未开的粉莲。她和陈铮一起醒了一株,教了他醒花的要诀。今晚他回来后,又开始醒花了。
他一共醒了六次花,手法很不温柔。
而这六株粉莲,经过这番对待,虽然依旧亭亭玉立,只是花苞带着一种无声的、颤巍巍的抗拒。
水面上,漂浮着几缕被刮削下来的极细植物纤维和细微的花瓣碎屑。
陈铮做完这一切,低头看着水中微微摇曳的莲花。灯光从他头顶打下,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看不清眼神。
他冲洗掉手上沾着的植物汁液,用毛巾擦干,手指关节因为方才的用力而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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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进她的身体,刻入她的灵魂。
而谢知衡只当陈铮是小别胜新婚。
翌日清晨,她醒来时,身边已空。床头柜上照例放着一杯温水,杯底压着一张便条,是陈铮的字迹:“有急事,我先过去。早餐在厨房温着,记得吃。晚上回来。”
谢知衡起身,觉得身上并没有不适,反而有种酣畅淋漓后的松快。
她洗漱下楼,厨房砂锅里温着小米粥,蒸笼里是冒着热气的花卷和煮鸡蛋。她慢慢吃完,看了眼时间,也拎起公文包出门。今天所里要开项目阶段性总结会,她不能迟到。
研究所里一切如常。她的“靶向性植物源农药”项目小组经过数月奋战,在DZS-1化合物的结构修饰上取得了关键突破。通过引入特定的基团,他们成功将DZS-1对蚜虫和蜜蜂的选择性比从9.3倍提高到了23倍,并且在初步的田间小范围试验中,对蚜虫的防效达到了85%,而对试验地块内蜜蜂种群的直接影响微乎其微。这份阶段性报告数据扎实,前景喜人,在上午的总结会上获得了所里领导和与会专家的一致好评。
吴所长红光满面,会后特意留下谢知衡,拍着她的肩膀:“小谢,干得漂亮!这下子,咱们所可在全国同行面前露脸了!省科委那边已经注意到了,说不定会有额外的经费支持。你抓紧把详细报告整理出来,尤其是作用机理那部分,要写深写透。”
“好的,所长。”谢知衡应道,心里也松快不少。成果得到认可,总是令人欣慰的。只是她清楚,从23倍的选择性到真正理想的效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作用机理的完全解析更是庞大工程。但至少,方向是对的,曙光已现。
接下来的几天,她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整理数据、撰写详报、规划下一阶段实验、指导组员……常常一抬头,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她胃不好,一忙起来就容易忘记吃饭,等感到饥饿时,往往已是胃部隐隐抽痛。
陈铮似乎比她更清楚她的作息,有时会在下午三四点,让勤务员悄悄送一份点心或温热的汤水到所里;若是他亲自过来,往往不由分说,便将沉浸在工作中的她拉去食堂或附近干净的小馆子,盯着她吃完一顿正经饭。
他依旧黏她。夜里欢爱,他依然热情甚至堪称贪婪,却会在某些时刻,忽然停下来,深深地看她,手指描摹她的眉眼,仿佛在确认什么。谢知衡偶尔会在他眼底捕捉到一丝来不及掩去的阴翳,但当她细看时,那里又只剩下一片深邃的温柔。她只当是他军务繁忙,或者边境局势又有了什么变化,让他心绪不佳。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埋头于实验数据和学术报告时,陈铮已经雷厉风行地出手了。
越廷调任沈阳后,主要负责协调几个大型国有工厂的技术改造与生产管理,这是个实权不小、但也容易出成绩更易出纰漏的位置。陈铮通过一些渠道,提醒了几个与越廷项目有竞争关系或过往不甚和睦的部门,在某些审批环节和资源调配上进行了一番“合规却格外严格”的审查。同时,关于越廷在黑龙江任上某些“过于激进”的农业政策可能造成的“长远生态影响”的讨论,也在某个很小的、却恰好能传到关键人物耳中的圈子里悄然泛起。这些动作并不致命,甚至算不上明显的打压,却足以让越廷在短期内步履维艰,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去疏通、解释、平衡,让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道冰冷警告的界限——离谢知衡远点。
这些波澜并未直接传到谢知衡耳中。她只是隐约感觉,陈铮似乎比前阵子更忙,回家更晚,有时身上还带着未曾散尽的旁人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冷肃气息。她问起,他只说是部队常规拉练和一些人事调整,让她不必担心。
转眼到了周五。谢知衡小组的详报初稿完成,她修改完最后一处数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给研究所灰扑扑的楼房镶上了一道金边。她想起今晚和陈铮约好,要去城南一家据说颇有名气的鲁菜馆子吃饭,算是纪念他们法律上结婚满一周年。
其实具体的登记日期她都有些模糊了,对她来说,当时更多是权宜与责任,并没有庆祝的心思。还是陈铮前几天忽然提起,说那家馆子的九转大肠和葱烧海参做得地道,想带她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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