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围困长安的第二十天,这个清晨城里安静得可怕。
不是没有声音——有孩子的啼哭声,有老人的呻吟声,有士兵拖着疲惫步伐巡逻的脚步声。但这些声音都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中,连往日清晨的鸡鸣犬吠都消失了。
鸡狗早就被吃光了。
吕布走在东门的城墙上,脚步沉重。他看见两个士兵蜷缩在垛口下,怀里抱着长矛,眼睛紧闭,脸色蜡黄。他走过去,轻轻踢了踢其中一人的脚。
没有反应。
吕布蹲下身,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是饿晕了。他解下腰间的水囊,那是他今天早上分到的半囊水。他扶起那个士兵,小心地往他嘴里灌了几口。
士兵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聚焦。看到是吕布,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将……将军……”
“躺着。”吕布按住他,从怀里掏出半块饼——这是他昨天省下来的口粮。他把饼掰成两半,一半给了这个士兵,一半给了旁边另一个已经醒过来的士兵。
两个士兵看着手里的饼,眼眶瞬间红了。那个年纪小些的,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嘴唇颤抖着说:“将军……您……您也没吃吧?”
“我吃过了。”吕布撒谎道,“快吃,吃了才有力气守城。”
两个士兵狼吞虎咽地把饼塞进嘴里,嚼都不嚼就往下咽,噎得直翻白眼。吕布又把水囊递过去,看他们喝下水,才稍稍放心。
但这样的场景,在长安城里到处都在发生。昨天最后一批粮食已经分发完毕,从今天起,长安正式断粮了。
“将军,”魏续从城楼下走上来,脸色难看,“西门的守军……有十几个饿晕了。南门那边,成廉说有三个士兵想翻墙出去投降,被抓住了。”
吕布闭了闭眼睛:“怎么处理的?”
“按军法,临阵脱逃者斩。”魏续的声音很低,“但成廉没杀他们,只是关了禁闭。他说……他说那些人家里还有老小,实在饿得受不了。”
是啊,饿得受不了。吕布自己也饿。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半碗稀粥,胃里像有把火在烧。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是主将,他若垮了,全军就垮了。
“王司徒怎么样了?”吕布问。
“还在发烧,说胡话。”魏续说,“医官说,再不吃东西,怕是撑不过三天。”
吕布沉默了。他望向皇宫方向,那座曾经辉煌的宫殿,如今在晨雾中显得灰暗而破败。小皇帝刘协就在那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此刻该有多恐惧?
“去陈宫那里。”吕布说。
陈宫住在离东门不远的一处宅院里。吕布走进院子时,陈宫正坐在石凳上,对着面前的一盘棋发呆。棋盘上摆着残局,黑白棋子纠缠在一起,像极了长安现在的处境。
“公台。”吕布唤了一声。
陈宫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站起身,拱手道:“将军来了。坐。”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陈宫没有客套,直接说:“将军,长安守不住了。”
这话他说得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吕布心上。
“我知道。”吕布说,“粮食已经断了。最多再撑三天,不,两天,就会有人开始吃……”他说不下去了。
陈宫接过了话:“吃人。历史上围城战,到最后都会这样。将军,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长安。”
“那你有什么办法?”
“突围。”陈宫指着棋盘,“就像这盘棋,看似死局,但若弃掉一些子,或许还能杀出一条生路。”
他详细说出了计划:挑选三千精锐,今夜子时从北门突围。北门外是张济的部队,这些天观察下来,张济的围城最松懈,而且张济与李傕、郭汜素有矛盾,未必会死战。
“我们要带上天子。”陈宫说,“只要天子在,汉室就还在。突围出去后,北上并州。并州刺史高干是袁绍外甥,与李傕有仇,应该会收留我们。到了并州,整顿兵马,再图后计。”
吕布沉吟着。这个计划很冒险,成功率不到三成。三千人要突破十万大军的包围,还要保护天子,简直是九死一生。但……留在长安也是死,而且是慢慢饿死。
“王司徒呢?”吕布问。
陈宫沉默片刻:“司徒年事已高,又病重,怕是经不起颠簸了。而且……我们需要有人留下来断后,拖住叛军。”
这话说得很含蓄,但吕布听懂了。王允要留下来,用自己的命,为他们争取突围的时间。
“我去和司徒说。”吕布站起身。
“将军,”陈宫叫住他,“还有一件事。”
“什么?”
“貂蝉姑娘。”陈宫说,“将军若突围,一定要带上她。留在长安,她必死无疑。”
吕布心中一痛。是啊,貂蝉。他答应过要保护她的。
“我知道了。”吕布说。
就在吕布和陈宫商议突围计划的同时,城外叛军中军大帐里,一场决定性的会议正在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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