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门外不是坦途。脚下是崎岖的、布满尖锐碎石的斜坡,一直延伸到下方更深的黑暗河谷。身后“废料场”崩塌的巨响、金属扭曲的尖啸、“山怪”那撼动大地的咆哮,以及人类临死前绝望的哀嚎,混合成一股毁灭的声浪,紧紧追着他们的后背。
没有光,只有远处爆炸和燃烧映出的、晃动不定的地狱般的暗红。李信背着夜枭,瘦猴拖着伤腿,刘婶抱着女儿,那个沉默男孩紧紧跟随,六个人连滚带爬地冲下陡坡。碎石滑落,好几次差点将人绊倒。刘婶怀里的孩子被颠簸惊醒,发出微弱的啼哭,立刻又被母亲死死捂住。
他们不敢回头,不敢停步。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热的痛楚。伤口在剧烈的奔跑中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简陋的绷带。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冲下斜坡,踏入一条干涸的、布满鹅卵石的河床。河床很宽,弯弯曲曲地通向东北方向的黑暗。身后崩塌的声音稍微远了一些,但“山怪”那充满恶意的咆哮依然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顺着河床跑!”李信嘶哑地命令,辨别了一下方向,率先冲入河床中央相对平坦的区域。
没有路,只有脚下硌脚的石头和偶尔出现的、不知深浅的水洼。黑暗浓稠,只能勉强看清近处几米的轮廓。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拼命向前。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火光和巨响终于被曲折的河道和距离彻底隔绝,只剩下风声和彼此粗重的喘息。
“停……停一下……”瘦猴第一个支撑不住,拖着伤腿踉跄几步,扑倒在一块大石头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婶也瘫坐在地,抱着女儿,大口喘气,眼泪无声地流淌。夜枭趴在李信背上,脸色惨白如纸,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信也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滑坐下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脱,能量核心近乎枯竭,钥匙烙印的悸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失血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强打精神,环顾四周。河床在这里变得宽阔,两侧是高耸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岩壁。头顶是一线狭窄的、铅灰色的天空,看不到星辰,只有厚重的云层。风从河床上游吹来,带着河水的湿气和远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暂时安全了。至少,暂时摆脱了“废料场”和“山怪”。
他看了一眼同伴。夜枭昏迷过去,气息微弱。瘦猴的腿伤因为剧烈奔跑再次恶化,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夹板。刘婶的女儿在哭了几声后,又陷入了昏迷,脸色比之前更加青白。只有那个男孩,依旧安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低垂着眼睑,仿佛刚才的亡命奔逃与他无关。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呼吸轻浅得几乎感觉不到。
必须尽快处理伤势,找到水和食物,确定方位。否则不用怪物追来,他们自己就会死在这条干涸的河床里。
“瘦猴,检查一下还能用的东西。”李信道,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瘦猴挣扎着坐起,摸索着自己和身边。他们从“废料场”逃出来时几乎两手空空。李信身上只有那把报废的断刀(插在腰间),几片意义不明的熔岩鳞片,和那本从地下站台带出的日记。夜枭的仪器包留在了医疗站。瘦猴自己只有那根捡来的、沾满血污的钢筋。刘婶除了怀里的孩子,一无所有。
“没……没什么了。”瘦猴绝望地摇头。
李信沉默。他看向那个男孩。男孩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李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夜枭和瘦猴的伤势,又指了指四周荒凉的环境。
男孩平静地看着他,几秒钟后,他抬起手指,指向河床下游的方向。
“下游……有东西?”李信问。
男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收回了手,重新低下头。
这算是某种指引吗?李信不知道。但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下游,也是他们计划前进的大致方向。
“休息十分钟。”李信道,“然后往下游走。寻找水源和……隐蔽处。”
十分钟在死寂和伤痛中度过。李信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从自己破烂衣服上撕下)重新给夜枭和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刘婶将女儿紧紧裹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瘦猴靠着石头,闭着眼睛,努力积攒力气。
时间到。李信再次背起夜枭,瘦猴拄着钢筋站起,刘婶抱着孩子,男孩默默跟上。队伍沿着干涸的河床,向下游走去。
这一次,他们走得很慢,很小心。李信走在最前面,熔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前方的地形和可能的危险。河床崎岖,不时有巨大的岩石阻挡,需要费力攀爬或绕行。空气中始终弥漫着那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焦糊味,越来越浓。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方的河道出现了一个急转弯。转过弯道,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河床在这里陡然变宽,形成了一个类似峡谷出口的开阔地。然而,这片开阔地并非自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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