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阁的冲天火光与夜间激战,如同投入州府平静表面的一颗巨石,激起的滔天巨浪迅速席卷了整个城市。
天刚蒙蒙亮,消息便已传遍大街小巷。各种版本的说法不胫而走:有说漱玉阁不慎失火,殃及池鱼;有说江湖仇杀,血溅风月场;更有言之凿凿者,声称亲眼看见黑衣蒙面人杀人放火,还捡到了带有“赵”字标记的铜牌……流言在恐惧与兴奋中发酵,越传越骇人听闻。
州府衙门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天一亮,知府便派了刑房主事带着大批差役,匆匆赶到漱玉阁“勘查现场,缉拿凶徒”。当差役们看到烧成废墟的库房、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以及被护卫们严密看守着的几具黑衣刺客尸体时,脸色都变了。尤其是看到陈武“呈上”的那块带“赵”字的铜牌,以及从火场灰烬中“清理”出的“幻心草”碎末、染血破布等物时,刑房主事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事情大条了。涉及京城赵侍郎之子,涉及不明毒物,涉及夜间纵火刺杀……这已不是普通治安案件,而是可能牵扯官场倾轧、甚至是骇人刑事的大案!
知府在衙门里听完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本想和稀泥,在赵延和本地势力间保持平衡,但眼前这一切,显然超出了“平衡”的范畴。赵延和沈千帆行事如此肆无忌惮,视官府如无物,若再不加以遏制,他这个知府的脸面何在?威严何存?更何况,那些“证据”和流言,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烧到自己身上。
他立刻下令:严密封锁现场,所有物证封存;传唤漱玉阁主事之人(谢瑢、林晚)到衙门问话;同时,以“协助调查”为名,派人去“请”满堂娇沈东家,以及……那位赵公子过府一叙。
这个“请”字,用得颇为微妙,既给了对方体面,又表明了官府的强硬态度。
漱玉阁这边,谢瑢强撑着病体,在林晚和陈武的陪同下,前往府衙。他脸色苍白如纸,不时咳嗽,但陈述案情时条理清晰,语气沉痛而克制,将昨夜遭遇纵火、刺客袭击、人员伤亡、以及发现可疑证据的过程一一说明,并适时出示了那块铜牌和火场残留物。他并未直接指控赵延和沈千帆,只称“不知何故遭此大难”,“求青天大老爷明察,还我漱玉阁上下一个公道”。
林晚作为实际掌事,补充了许多细节,尤其是关于近期与满堂娇的商业竞争、沈千帆的威胁拉拢、以及坊间关于“醉梦香”的种种可怕传言。她言语恳切,神情悲愤,将一个受害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引得堂上一些书吏差役暗自唏嘘。
与此相对,沈千帆被“请”到衙门时,虽然表面镇定,但眼神深处难掩一丝慌乱。他矢口否认与纵火刺杀有关,声称铜牌可能是伪造,是有人栽赃陷害,满堂娇与漱玉阁只是正常商业竞争,绝无买凶杀人之事。对于“醉梦香”,他则一口咬定是独家秘制香料,绝无违禁成分,那些传言纯属竞争对手恶意中伤。
而当赵延慢悠悠地来到府衙时,态度更是傲慢。他承认铜牌样式像是他府中之物,但声称可能是手下人不慎遗失,或被贼人盗取利用,与他本人无关。对于传唤,他表现得极为不满,认为知府小题大做,有辱他的身份,并暗示知府要考虑后果。
知府被赵延的态度激得心头火起,但碍于其身份,又不能过于强硬。三方各执一词,案情陷入僵局。知府只得先将沈千帆暂时扣押在衙门(未下狱,算是软禁),让赵延回别院“随时听候传唤”,而谢瑢和林晚则暂时回漱玉阁,但不得离开州府。
这番处理,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将沈千帆扣下,已是向赵延表明了态度:在我的地盘上,闹出人命和纵火大案,不管你是谁,都得给个说法!
消息传出,州府哗然。沈千帆被扣,赵延被“请”去衙门问话,这无疑是爆炸性的新闻。结合之前关于“醉梦香”邪术、肃王旧案玉佩、以及昨夜血腥袭击的种种传闻,整个州府上层和民间都沸腾了。各种猜测、议论、恐慌情绪蔓延。满堂娇的生意一落千丈,客人避之唯恐不及。而漱玉阁虽然受损,却赢得了广泛的同情,尤其是谢瑢和林晚在公堂上表现出的克制与悲愤,更是博得了不少好感。
然而,林晚和谢瑢深知,这仅仅是开始。扣押沈千帆,只是知府在压力下的权益之举,未必能长久。赵延的能量远超想象,他绝不会坐视沈千帆出事,更不会让自己深陷泥潭。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回到漱玉阁,面对满目疮痍和哀伤的氛围,谢瑢再也支撑不住,吐血昏迷。老大夫紧急施救,忙活了半天才稳住情况,但直言谢瑢元气大伤,心脉受损,必须绝对静养,再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林晚的心像被揪紧了。她守在谢瑢榻前,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和害怕。这个一直如定海神针般支撑着她的男人,此刻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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