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在漱玉阁后院骤然炸开,迅速蔓延。兵刃碰撞的锐响、压抑的惨呼、身体倒地的闷响、以及某种机关被触发后的机括转动声和短促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秋夜的死寂。
竹幽苑是攻击的首要目标。十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墙而入,动作迅捷狠辣,直扑主屋。陈武率领的护卫早已严阵以待,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预先布置的绊索、陷坑、暗弩,勉强抵挡住第一波冲击,但来敌武功明显高出一截,配合默契,很快就突破了外围防线,双方在庭院和回廊间展开惨烈的短兵相接。
主屋内,谢瑢静静听着外面的声响,判断着局势。他让清芷离开前,熄灭了大半灯烛,只留床前一盏孤灯,豆大的火苗在灯罩内摇曳,将他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哐当!”窗户被暴力撞开,一道黑影挟着冷风扑入,手中钢刀直劈床榻!
谢瑢早有准备,在黑影破窗的瞬间,用尽力气向床内侧一滚,同时左手在床板某处用力一按!
“咻咻咻!”床榻两侧和头顶的雕花隔板骤然弹开,数支淬毒的短弩激射而出,覆盖了床前大部分空间!这是竹幽苑最后的保命机关之一。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病弱至此的谢瑢还有反抗之力,更没料到床上有如此歹毒的埋伏,仓促间挥刀格挡,虽磕飞大部分弩箭,仍被一支射中肩头,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就在此时,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一道更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窜出,手中短剑精准地刺向受伤黑影的咽喉!是陈武安排潜伏在房内的最后一名暗卫!
“噗!”短剑入喉,黑影嗬嗬两声,委顿在地。
然而,更多的黑影已经从门窗涌入,瞬间将那名暗卫围住,刀光闪动,暗卫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短促的惊呼,便身中数刀倒地。
五名黑衣死士,呈扇形围住了床榻。他们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中兵刃滴着血。为首一人目光扫过床上看似虚弱无力、咳嗽不止的谢瑢,又看了看地上的机关残骸和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戏谑。
“谢公子,好手段。可惜,到此为止了。”声音沙哑干涩,如同锉刀摩擦。
谢瑢靠在床头,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脸色涨红,气息微弱:“赵阁老……就这么……急着送我上路?”
“阁老只是不想看到不该活着的人,继续碍眼。”另一名死士冷声道,步步逼近。
谢瑢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一双黯淡却依旧清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就在死士们挥刀而上的瞬间,谢瑢藏在被中的右手,猛地将一颗龙眼大小、色泽乌黑的弹丸砸向地面!
“砰!”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的爆响,浓密呛人、带着刺鼻辛辣气味的黑烟瞬间从弹丸中炸开,以惊人的速度充满了整个房间!视线顿时被彻底遮蔽,伸手不见五指,连那盏孤灯的火苗都被浓烟吞没!
“闭气!小心毒烟!”为首死士厉声喝道,但已经晚了。烟雾不仅遮挡视线,其中蕴含的强烈刺激性粉末更是让吸入者瞬间感到眼睛刺痛、喉咙灼烧、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横流,战斗力大减。
这是谢瑢保命的最后底牌之一,并非致命毒药,却能在关键时刻制造极大的混乱。
趁着烟雾弥漫、死士们慌乱闭气、揉眼、咳嗽的刹那,谢瑢用尽最后力气,猛地翻身滚下床榻,撞开床板下一处极其隐蔽的活板,跌入下方仅容一人蜷缩的狭窄夹层!活板在他落入后自动弹回、卡死,从上面看与普通床板无异。
几乎在他落入夹层的同时,刀锋劈砍在床板上的声音响起,死士们的怒骂和咳嗽声近在咫尺。
夹层内一片漆黑,弥漫着陈年木料和灰尘的气味,狭窄得令人窒息。谢瑢蜷缩在里面,胸口因剧烈的动作和紧张而剧烈起伏,咳意上涌,他死死咬住袖口,将涌到喉头的血腥气咽了回去,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头顶传来死士们气急败坏的搜寻和破坏声。床榻被彻底劈开,桌椅被推倒,瓶罐碎裂……但他们显然没找到这个精心设计的夹层。谢瑢屏住呼吸,默默计算着时间。黑烟的效果不会持续太久,等他们恢复视力,更仔细地搜查,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天命,看陈武他们能拖延多久,看林晚……能否及时找到破局之法。
孤灯已灭,黑暗吞噬了一切。在这狭小、黑暗、充满尘埃的绝境里,谢瑢的意识却异常清醒。他想起了很多,父亲的冤屈,母亲的眼泪,这些年的隐忍与病痛,还有……林晚那双清亮坚毅的眼睛,她握着他手时的温度。
“晚晚……”他在心底无声地唤了一句,缓缓闭上了眼睛。至少,他为她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与此同时,漱玉阁其他区域的战斗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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