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考篮里取出一张纸,摊开画图:“这是我自己记的江流水势图。主航道在东南方向,我们要靠风力和人力划过去。每两个时辰轮一次桨,三人一组,我带头。”
有人问:“你能确定方向没错?”
“错不了。”陈砚舟说,“我看过州府发的航行告示,也问过码头老船工。只要不遇上大雾,三天内能到主航道。”
又有人嘀咕:“万一再碰上浮冰呢?”
“不会再碰上了。”陈砚舟说,“刚才那一片是上游冰坝崩裂形成的,过了这段就没了。真正危险的是暗礁和浅滩,所以更要小心。”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但怕没用,只有动起来才能活。你们要是信我,就按我说的做。要是不信——”
他环视一圈:“现在跳船还来得及。”
没人动。
片刻后,一个船工低声说:“我们听你的。”
其他人陆续点头。
陈砚舟收回目光,走向船头。他把木桨插进甲板缝隙,像立一面旗。然后坐下来,盯着江面,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程。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寒意。
他忽然察觉不对,眼角余光扫到右后方一个乘客。那人一直低着头,袖口却露出半枚铜牌,纹样陌生,不像官驿制式。
他不动声色,记下了对方的位置。
船继续前行,水面渐平,远离了冰区。
舱底不再有敲击声,修补处滴水已止。船体倾斜角度恢复七成,虽未完全矫正,但短期内无沉没之忧。
陈砚舟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脑中《唐诗三百首》静静合拢,刚才的诗句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丝清明。
他终于明白,诗心不是背出来的,是在生死之间悟出来的。
文章能动天地,也能救人性命。文气不在纸上,而在手上,在脚下,在每一次选择挺身而出的瞬间。
他睁开眼,望向远处江心。
月影碎在波浪上,又被水流拉直。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老茧。那是握笔磨的,也是握桨磨的。
两种功夫,原来是一回事。
船工走过来,低声问:“公子,半夜要不要换班?”
“要。”他说,“我值第一班。”
船工点头走了。
陈砚舟伸手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军驿铜牌,又看了一眼那个戴陌生令牌的人。
那人正低头整理包袱,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长期握刀的茧。
陈砚舟没动,只把木桨往甲板里又敲了敲。
桨柄震动,发出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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