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在地图上画出的圈还没干,沈令仪的手指停在洼地位置,指尖压着纸面。帐内灯芯爆了个小响,火光晃了一下。
萧景琰站在她身侧,低头看着那处标记,“你刚才说的那年边军哗变,到底是什么情形?”
她没抬头,“两支外调的兵合围一处叛军,表面听令,实则互不认账。一人管粮,一人掌兵,争了三天,最后因为一句‘你私通敌将’打起来,烧了营。”
“然后呢?”
“父亲没动手,只派人把这话传给另一方主将。不到半日,他们自相残杀,我们收了残局。”
林沧海靠在角落的席上,左臂吊着布带,听见这话冷笑一声,“现在也一样。右翼是流寇拼的,左翼是谢家早年安插的旧部,谁也不服谁。昨夜抢俘虏,就是开头。”
萧景琰走到案前,拿起炭笔,在右翼区域画了一道线,“那就让这开头变成死结。”
沈令仪闭上眼。月魂能力发动时,太阳穴像被针扎,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痛。意识沉入三年前那个雪夜——风刮过帐篷,两名将领在灯下对峙,一个拍案而起,指着另一个鼻子骂他吞了本该分给下属的冬衣银子。另一人反口就说:“你敢动我东西,是不是忘了自己早就给朝廷递了降书?”
画面断开,她睁开眼,呼吸有些重。
“只要一句话。”她说,“让他们觉得对方要先投诚,就够了。”
萧景琰盯着地图,“问题是怎么送进去。俘虏会被搜身,不能带字条,也不能留记号。”
“不用字。”林沧海开口,“人就行。让我们的伤兵被捉去,亲口说。”
“说什么?”
“就说我们已经查清谁是主谋,还说左翼头领和宫里有往来,准备事成后独占功劳,把右翼当弃子。”
萧景琰看向沈令仪。
她点头,“右翼本就心虚,怕被吞并。这话一传,必乱。”
“可谁能保证他们真会听?”萧景琰问。
“人心最怕的不是强敌,是背后一刀。”沈令仪声音不高,“他们现在联手,是因为外面有我们。一旦觉得内部有人要背叛,立刻就会翻脸。”
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士兵掀帘进来,低声禀报:“将军,昨夜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他在敌营外围蹲到天亮,看见右翼的人把两个重伤俘虏关在西边草棚,左翼去了三趟想提人,都被挡了。”
林沧海猛地坐直,“果然在争。”
“还有,”士兵继续说,“左翼有个穿黑袍戴铜面具的,傍晚来过一趟。右翼头领亲自迎出去,两人在帐外说了好一阵。后来左翼的人撤了,没再要人。”
沈令仪眼神一紧,“黑袍人一出面,他们就退?说明这个人在左翼说话算数。但右翼不服他,才会抢俘虏立威。”
萧景琰慢慢点头,“两边都想掌权,又互相牵制。这时候,最怕听到‘对方要独吞’。”
“那就让他们信。”她说。
林沧海从怀里摸出一块磨得发亮的铜片,放在案上,“这是当年游哨队的信物。三更天敲石,两轻一重,能接上暗号的人,至少还认这块牌子。”
萧景琰拿起铜片看了看,“你确定有人会帮我们?”
“不一定帮我。”林沧海说,“但他们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只要知道左翼要卖他们,就会动手。”
“那就这么办。”萧景琰放下铜片,“选两个轻伤兵,今晚送到右翼巡逻路上。让他们装死,被抓后找机会说出那句话。”
“不止一句。”沈令仪补充,“还要加一句——‘朝廷许诺,降者封校尉,带兵归建’。右翼多是亡命出身,最想要的就是正名。”
林沧海笑了下,“这话说中他们的命门。”
“传信的人什么时候进?”萧景琰问。
“三更。”林沧海说,“那时候守卫换岗,注意力松。只要敲对暗号,里面的人会把消息递进去。”
萧景琰看向沈令仪,“你不能再用月魂了。”
她没应声。额角还在疼,眼前有点发黑,但她撑着案沿坐直,“等消息回来那天,我想再看一次三年前的事。现在还不行。”
“你现在脸色很差。”他说。
“我能撑住。”
林沧海被人扶着站起来,“我去安排人。挑两个嘴严的,还得会装昏。”
他走出去时脚步有些晃,侍从在后面跟着。帐帘落下,只剩两人。
萧景琰站在灯旁,影子投在帐壁上,“你每次用那个能力,都像要把自己烧尽。”
“它有用就行。”
“可你要是倒下,接下来怎么办?”
她抬眼看过去,“那你就要信我之前看到的一切。”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向帐口。外面夜色已浓,岗哨已经换过一轮。
她低头看着地图,手指又移回洼地那一点。炭笔圈还在,边缘有些晕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更未到,但所有人都在等。
林沧海安排的人已经准备好,两个轻伤兵躺在担架上,脸上抹了灰土,呼吸放得极慢。传信的密探穿着缴获的敌军旧衣,腰间藏着那块铜片。
营地安静下来,只有巡哨的脚步声。
三更刚至,第一声石响传来,短促,轻。
第二声,同样轻。
第三声,稍重。
三下敲完,停了片刻。
远处草丛里,一声低哑的咳嗽回应过来。
接上了。
密探起身,贴着坡地往前挪。两个担架被悄悄抬出营地,往右翼方向放下去。
沈令仪坐在帐中,手按在太阳穴上。她没闭眼,也没有发动月魂。她在等。
萧景琰站在帐外,望着敌营方向的山影。
风吹过谷口,带起一阵沙沙声。
帐内的灯忽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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