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必须现在告诉她!”方廷皓罕见地提高了音量,眼神锐利如刀,“这关系到她的安全!也关系到——她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轮椅上的凌儿,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口罩之上的眼睛,缓缓抬起,看向了方廷皓,那里面依旧没什么情绪,像两潭结了薄冰的深水。
杨超越紧紧握着轮椅的把手,感觉到凌儿身体细微的颤抖,她立刻像被激怒的小兽一样瞪向方廷皓:“你们还想怎么样?!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吗?!走开!”
“不是我们!”方婷宜哭着喊出来,声音嘶哑,“百草,你听哥哥说,是有人要害你!是以前……”
“以前?”凌儿忽然开口了,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却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慢悠悠地割开凝滞的空气。她打断了方婷宜的话,目光从方廷皓脸上,慢慢移到方婷宜脸上,在那道旧疤上停留了一瞬,又漠然地移开。
“以前的什么?松柏的旧怨?全胜道馆的报复?还是你们方家……那些我根本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的豪门恩怨?”她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所以,因为我是‘戚百草’,是方家走丢又找回来的女儿,我就活该被卷进去?活该被一个顶着这张脸的人,”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方婷宜的方向,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虚空,“指着鼻子骂‘不配活在世上’,然后自己拿着刀片,躲在反锁的房间里等死?”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刺耳,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冰冷的嘲弄。
“现在真相查到了?然后呢?道歉?补偿?还是告诉我,接下来会有新的危险,让我继续提心吊胆,等着不知道哪一天,又有一个‘方婷宜’或者‘方廷皓’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新的‘惊喜’?”
“百草,不是这样的……”方廷皓上前一步,试图解释,眉宇间是压不住的痛楚和急切,“我们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我会连根拔起!”
“保护?”凌儿重复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她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拉下了一点口罩,露出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尖削的下巴。她的目光扫过方廷皓、方婷宜,以及他们身后满脸泪痕和焦急的范晓莹、光雅。
“在我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在我被那恶鬼一样的诅咒逼到绝路的时候,你们的‘保护’又在哪里?是那道反锁的门?还是地上那摊我自己流出来的血?”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气短,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对面每个人的心里。
“现在,我不需要了。”她重新拉好口罩,将脸转向孟美岐和吴宣仪的方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也斩断了最后一丝牵连,“超越,美岐姐,宣仪姐……我们走吧。去机场。我想……回‘家’。”
这个“家”字,她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方婷宜心上,她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被光雅死死扶住。
方廷皓僵在原地,看着凌儿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解释、保证、愤怒,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查到了线索,触及了阴谋的边缘,他以为揭晓真相能挽回一些,能让她明白这不是他们的错,能让她放下心防……可他来得太晚了。或者,从她决绝地划向手腕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彻底断裂,无法弥合。
孟美岐不再犹豫,对司机点了点头。
车队重新启动,缓缓绕过横在前方的黑色轿车。火箭少女们紧紧簇拥着轮椅,上了中间那辆商务车。车门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方廷皓站在原地,看着车队尾灯在车库拐角处消失,拳头捏得死紧,手背青筋暴起。他查到了指向昌海道馆某个早已被边缘化、却对李恩秀和与李恩秀交好的“戚百草”怀有极端嫉恨的长老一系的线索,查到了那个精通伪装与心理操控的“演员”的蛛丝马迹,甚至触及了可能与当年百草走失旧事有关的某些阴暗脉络……真相的拼图正在迅速合拢。
可这一切,此刻都失去了意义。
他来得太晚了。
他没能保护她在最脆弱的时候。
而现在,她不要他们的保护,不要他们的真相,甚至……不要他们了。
黑色的轿车依旧横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墓碑,纪念着某种永远无法抵达的挽回。
而前往机场的路上,车厢内一片寂静。凌儿靠在椅背里,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微微颤动着。只有紧挨着她坐着的杨超越,感觉到她毯子下的手,冰凉,并且在不受控制地、细微地发抖。
窗外,首尔的街景飞速后退,渐渐被通往仁川机场的高速公路两旁的景色取代。天空高远,是一种淡漠的灰蓝色。
属于“戚百草”的噩梦与伤痕,被暂时留在了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而属于“杨凌”的未来,随着即将起飞的航班,即将驶向未知的北京。只是那未来里,是否还能照进真正的阳光,无人知晓。只有手腕上那道即将成为永久疤痕的伤口,在衣物的遮盖下,沉默地宣告着曾经发生过的、惨烈的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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