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怎样改变他们?”
“不可逆。”声音坦诚,“他们会失去作为独立个体的边界。他们的意识将成为系统的一部分,像器官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他们可以思考,可以感受,可以记忆,但不再有‘自我’与‘非我’的绝对区分。他们将永远与金星、与太阳系、与这个悖论绑在一起。”
艾拉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一个选择。
一个不可能的选择。
让“设定残留”自由扩散,太阳系所有人类可能被随机改写,变成无法预测的形态。
或者,让一部分人自愿牺牲自己的独立存在,成为系统的控制者,尝试引导改写过程,保护其他人——但那些控制者将永远失去“自我”。
而时间——
“警告。”陈副官的声音突然从载具通讯中传来,信号因深度干扰而断续,“轨道监测……‘亵渎者’单位……大量进入大气层!他们朝你们的方向去了!还有……我们检测到高维扰动……是‘净化者’!它们提前抵达了!倒计时……十小时!”
十小时。
比预估早了三十三小时。
杨少校看向艾拉:“没时间犹豫了。做决定。”
艾拉看向心脏中心的轮廓,看向那双银色的、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林恩……如果她在这里,她会怎么选?”
那个轮廓微微动了。
第一次,它做出了一个表情——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悲伤的微笑。
“她会选择保护最多的人。”声音说,“即使代价是她自己,以及那些愿意跟随她的人。”
艾拉闭上眼睛,深呼吸。
然后她打开全舰队通讯频道。
“索恩舰长,所有能听到的人。以下是金星核心的真相,以及我们仅有的两个选择……”
她尽可能简洁地解释了一切。
通讯那头是漫长的沉默。
然后,索恩的声音传来:“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志愿者。需要人自愿成为那个系统的……一部分。”
“是。”艾拉说,“至少需要七个意识来稳定系统的基本控制模块。如果可能,越多越好,控制会越精细。”
“而那些人将不再是自己。”
“他们将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艾拉纠正道,“但不再有独立的个体边界。”
又是沉默。
接着,一个艾拉没想到的声音响起。
是老查理。
“算我一个。”他的声音虚弱但坚定,“我的大脑里本来就有银翼的植入物。我从来就不是完全的人类。成为系统的一部分……也许这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然后是陈副官:“我是导航官。我的职责就是把大家带到正确的地方。如果这是终点……那我应该留下。”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
医疗官。轮机长。武器官。甚至一些艾拉不记得名字的普通船员。
十三个志愿者。
艾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还有我。”索恩的声音最后响起,“舰长的职责是在最后时刻,与船共存亡。‘不屈号’可能无法继续航行,但它的意志……应该延续下去。”
“不。”艾拉说,“你需要指挥剩下的撤离工作。如果系统建立成功,太阳系将成为悖论区,但‘净化者’仍然可能尝试强行突破。我们需要有人带领幸存者寻找长期生存的方案。”
长时间的沉默。
“我接受。”索恩最终说,“那么,现在开始转移程序。我们需要做什么?”
艾拉看向心脏轮廓。
“告诉我,”她说,“如何连接。”
轮廓伸出了一只手——不是物理的手,而是由银色丝线凝聚成的手的形状。它指向心脏表面的一个特定位置,那里的丝线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接口图案。
“将载具停靠在那里。”声音说,“然后,志愿者们需要通过神经接口,将意识同步到系统。我会引导他们。”
“我需要做什么?”艾拉问。
“你……”声音停顿了一下,“你将成为桥梁。你的意识结构特殊——既有银翼技术的深刻理解,又保持着完整的人类性。你将作为人类意识与银翼系统的翻译器,确保连接过程中,双方不会因信息格式冲突而崩溃。”
“我也会失去自我吗?”
“不会完全失去。”声音说,“但你会……改变。你会永远记得自己曾经是谁,但你也会成为系统的一部分。你的思维将同时存在于人类和银翼的框架中。那可能会……孤独。”
艾拉看向舷窗外,看向那颗搏动的心脏,看向那些等待献祭自己的战友。
她想起了林恩在“咆哮之心”最后的微笑。
“开始吧。”她说。
载具缓缓停靠在接口位置。
银色丝线像有生命般涌来,包裹住载具外壳。艾拉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渗入,不是物理的温暖,而是信息的温暖——像被一个巨大而古老的意识拥抱。
第一个神经接口连接。
老查理的意识涌入系统。
艾拉感觉到他的记忆、他的痛苦、他作为保管员的漫长潜伏岁月,像河流般汇入信息的海洋。他在那里找到了平静——那些困扰他数十年的银翼记忆碎片,终于找到了它们本应归属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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