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口惨烈攻防战后的短暂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双方将士的尸体尚未来得及完全清理,战场上凝固的暗红血迹仍在无声诉说着之前的疯狂,一股新的、更加诡谲的暗流便开始在边境线上涌动。
这一日,一队约百人的狄戎骑兵,护着三名身着华丽狼皮袍、头戴鹰羽冠的使者,出现在了狼山口关隘之外。他们并未携带武器,高举着象征谈判的白色牦牛尾,态度却带着草原贵族特有的倨傲。
镇北将军府,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萧鼎端坐主位,麾下核心将领与谋士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名被引入大堂的狄戎使者身上。为首的使者名叫乌尔突,是阿史那顿帐下有名的辩士,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尊贵的镇北将军,”乌尔突抚胸行礼,礼节周全,语气却毫不客气,“我奉大首领阿史那顿之命前来。长生天降下白灾,我草原各部生计艰难,儿郎们不得已南下,只为求一条活路。然将军麾下将士勇悍,关墙坚固,令我部儿郎折损颇多。大首领仁慈,不愿再见双方儿郎无谓流血。”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故,大首领提出和议条件:贵方需提供粟米十万石,盐五千石,铁三千斤,上等布帛万匹,并开放狼山口以北三处草场,供我部越冬。如此,我大军即刻北撤,并与将军约定,三年之内,不再南下犯边!”
条件之苛刻,简直如同战败国的赔款!堂内瞬间一片哗然,将领们怒目而视,几乎要拔刀相向。
“狂妄!”
“痴心妄想!当我朔方是尔等予取予求的粮仓吗?”
“将军,末将请命,即刻斩杀此獠,悬首城头,以壮军威!”
萧鼎面沉如水,抬手压下了众人的激愤。他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乌尔突:“使者莫非是在说笑?尔等兴不义之师,犯我疆界,损兵折将,如今竟敢提出如此无理要求?真当我镇北军刀锋不利否?”
乌尔突毫无惧色,反而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残忍:“将军息怒。我狄戎儿郎确实伤亡不小,但将军麾下,恐怕也折损了不少百战精锐吧?据我所知,将军南面,似乎也并不太平?”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继续道:“若将军觉得条件不妥,我五万狄戎铁骑,或许可以换个方向试试。比如……绕过将军的防线,去找那位新近崛起的陈郡守‘借’点粮草?想必,他那里应该比将军这边‘宽松’一些。”
赤裸裸的威胁!不仅是军事威胁,更是精准地戳中了萧鼎最大的心病——南方的陈知白!
此言一出,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若狄戎真的绕道南下,进入相对空虚的腹地,或是直接去攻击陈知白,无论哪种结果,对朔方而言都绝非好事。前者是家园被毁,后者则是坐视陈知白可能被削弱,但也可能让狄戎在南方坐大,形成新的、更难以控制的威胁。
萧鼎瞳孔微缩,心中怒火翻腾,却不得不承认乌尔突的话击中了要害。他强压下立刻斩杀使者的冲动,冷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本将军需与麾下商议。使者暂且回驿馆休息,明日再予答复。”
送走狄戎使者后,将军府内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主战派将领坚决反对妥协,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宁愿血战到底,也不愿资敌。
“将军!狄戎狼子野心,今日妥协,他日必会得寸进尺!而且资助敌人粮草铁器,无异于自断臂膀!”
“一旦开放草场,狄戎就有了前进基地,后患无穷啊将军!”
但以几名老成谋士为代表的一方,则提出了更为现实的考量。
“将军,我军新败于南,北线又经苦战,兵力疲惫,府库空虚,实不宜再与狄戎长期消耗。若真逼得他们狗急跳墙,绕道南下,或是与那陈知白有所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将军,那陈知白坐拥两郡,休养生息,实力日增,一直对我朔方虎视眈眈。若我军持续与狄戎血拼,无论胜负,最终得益者,必是那陈知白!”
“驱虎吞狼!”一名一直沉默的瘦高谋士忽然开口,眼中闪烁着精光,“将军,狄戎索要物资,我们绝不能全数答应,那会助长其气焰。但……或可稍作让步,给予部分粮草,默许其……借道。”
“借道?”众人一愣。
“不错!”那谋士压低声音,“我们严格控制给予的物资数量,仅够其维持基本消耗,却不足以支撑长期作战。然后,暗示,或者干脆暗中引导,将其兵锋,指向南方!指向陈知白控制的区域!”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丝冷酷:“狄戎如狼,陈知白如虎。让狼去咬虎,无论谁胜谁负,必然两败俱伤!届时,我军养精蓄锐,既可北拒残狄,亦可南收失地,甚至……一举荡平南北之敌!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这个计策极为毒辣,也极为冒险。这是在玩火!一旦控制不好,让狄戎这把火彻底烧起来,可能会反噬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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